【鉴赏】岩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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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红

岩山，四环皆山，卧北岭而向东南，面对着中条山余脉草木葱茏、七纵八壑的群山，是一个令人颇感亲近的山村日照祭祖宗族祠堂。

岩山地理，形貌疏朗，气韵悠长，脉聚于中而气达于疆，有“十山九回头，八方葫芦挂金钩”之谚语日照祭祖宗族祠堂。地理古称“堪舆”，以养人杰地灵。有形之为：形状，形貌，及山川河流；无形之为：纹理，脉络，及气韵变化之莫测。书即记有“气吉则形必秀丽端凝”之云云。观岩山一方风水，草木清秀，气势端祥，或是为其曾经在绵绵岁月中人声鼎沸，商埠发达之缘由。

漫步于岩山于今荒败的街头，仿佛在踏着历史碾过的废墟日照祭祖宗族祠堂。颇感光阴之瞬息，世事之炎凉。岩山上官家族是祖居村中之望族，传说是北齐朝大将军上官显愿后裔，在此建村繁衍据说已有近千年历史。在明清时期最是兴盛。家族以甲分治，传有十甲。从遗留的宗族祠堂看，岩山尚有三甲存，余皆迁徙他乡。村中曾设有上、下衙门，族中公堂。今尚可见其高墙大院的规制森严之遗留，只是已墙圮檐坠，乱草埋阶，渐颓废而寥人迹。但当年乡村中自古以来，以天地诸神为敬，以宗族权威为摄，赖伦理纲常家族亲情相维系的宗社自治，及农耕文明的赓续模式亦淋漓可见。

岩山偏安于县城西南20多公里，依傍崇山峻岭，远离商埠重镇及古道要冲日照祭祖宗族祠堂。周遭棋布星罗是一些小村落于岭于坡，于沟于壑。近无人烟稠集之大村落，离官道尚在十多里之外。却能自成一方商埠且颇具规模，集散货物于豫陕，奇特之处确令人费解。岩山商贸兴于何时暂无从考证，然在20世纪初，村中就已辟有商业街道两行，街面用青石铺就平整如滑。沿街商号铺面毗邻，有著名商号如崇盛号、合泰号、仁和泰等，盛极一时。昼乃人如梭织，竞商逐事，驮运货物的骡马络绎川流。入夜则有街灯摇曳，远观犹如星辰棋布。打丝作坊、染布坊，榨油坊工人劳作及号子声彻夜。可见其偏安一隅升平繁荣之气象。

历时光过隙，经风水轮换，岩山草木依旧但昔日繁华已去日照祭祖宗族祠堂。在长长的正在荒圮下来的主街道上，旧时商铺作坊眉目之遗痕。有些颓废，有些半毁，有些已是一堆残砖碎瓦，面目全荒。而在背着街道的两侧所建，是曾经的上官家族之幽院深宅。多是山区村落中罕见的三层楼阁，数进院落。皆顺山势危巍而矗立。其形制皆古朴而品貌坚厚，气象皆崇俭而内致外拙。门头牌匾规制，文质并茂；楼台毗连相依，胡同曲而逼仄；连廊檐角相接，青石阶级可蹬；转弯处以人高为限皆抹去角棱，呈大八字形斜凹，以细纹石立或古砖壁立，以防路人身撞。蕴含着古老的建筑文化中人性之本善。上官氏家族曾为富一方，族人兴盛而聚居的旧日老宅之景象，观之令人忘而流连。

岩山——即是赵树理先生笔下《李有才板话》中的阎家山日照祭祖宗族祠堂。上官氏族中强人上官恒元即阎恒元人物原型指向，至今村人仍称故其为“老恒元”。其富甲一方盛于20世纪二三十年代，据说当时还曾任过阎治时期的县府财政局局长。治土地山围广及方圆数十里，山林面积达近两万亩，远及云蒙山、鳌背山至与垣曲县交会的地界，东、西哄哄一带。千丝万缕蛛罗网布。佃户长工数及百户之多。其时可谓财大气粗，资深势重，在县中西南山区一带权势影响盛于一时。其所开设的商号“合泰号”领衔于岩山商事，方形成岩山在西南山区商品集散重镇之地位。建立了西从垣曲达黄河渡口出晋入陕；东南从析城秋川出豫省达济水重镇一线商道。应该是有其势力所荫庇及苦心经营之成就。岩山则地广土厚，上官族群多数生活富庶，又远离官道隐蔽而偏安，抑或也为岩山集一时光耀斗牛，地厚人和，商事繁荣之一则成因。

沿着岩山曾繁华一显的商埠现象和所形成的走西下南一线商道来纵观岩山历史，所有历史现象看似的偶然，都源于历史或天道规律的必然日照祭祖宗族祠堂。在抗战初期，太原失守后，中条山地区骤然成抗敌前线。从陕北、从豫西、经平陆、垣曲等黄河渡口入晋，再经阳城东、西哄哄，索泉岭，岩山，驾岭至县城一线就成为通往太行、太岳抗日前线以至去华北敌后的唯一通道。此与岩山商号走西入陕的商道正是重合。从1938年起，中共领导人朱德、彭德怀、邓小平等多次于此一线往来于陕北与太行山抗日前线及武乡八路军总部。岩山、索泉岭是此一线交通中的重要栈点。索泉岭位于驾岭一脉山脊，虽地处荒寒，但扼于官道，距岩山十数里堪当门户。而岩山则安于山凹隐蔽之地，更是便于军政首脑运筹安营。其东向及东南向是中条山、太行山交会处，山脉沟壑纵横呈辐射状，地势起伏而辽阔，一目望去可布万马千军。且有多条通道皆可从析城达豫省济源一带而出中原，此即为岩山商道南下一途。而岩山地舆，土地广沃，商业繁荣，村中富庶者居多。据1943年太岳区的有关资料统计，岩山当时有地主3户，富农23户，中农161户，贫农121户。可见其经济富足一方之现象。这在被人称为“水涩煤臭”的阳南山区实属罕见。

在中条山战役前夕，抗战各方势力已云集阳城，岩山以其所处要冲及独特之地理、经济之优越，亦成为各方人马安营扎寨之首选要地日照祭祖宗族祠堂。阎府第三行政公署主任、第八集团军司令孙楚更是于1939年11月初，即把第三行署机关及警卫部队驻扎于岩山达半年之久，并于此发动了震惊全国的“12月事变”。很多牺盟人士于时被关押于岩山。当年关押牺盟人士高高的监楼和院落皆已破败，昔日的政治纷争、权力纷争早已落幕，烟消云散，但留下来一段不忍回首的血色的历史黄昏，不禁令人唏嘘。

中条山战役后期外围的两次激战，均发生于索泉岭、岩山一线日照祭祖宗族祠堂。一次是1940年4月，驻守索泉岭、岩山的是中央军第14军83师。一次是1941年5月的武士敏部98军驻守。两次大规模的战斗都在岩山周围，日军所被困守的白龙庙就在其后不远的官道岭上。在岩山方圆尚遗存着防御工事的阵地上，昔日的枪炮声，震耳惊魂犹在。其搏斗之惨烈，尸横之遍野，岩山老辈人仍忆及如昨。83师那次激战是给了日军以重创。而武士敏部则被日军击溃而败走。如此残酷之战事的波及，于岩山侧身而过无有大的伤害，可见岩山得益于其隐蔽而偏安一隅的特殊地理环境和风水之安逸。固有祖宗积德之所厚，亦有上天垂怜之所赐。其源远流长及因果，岩山众生应追思而抚远。

在荒草满庭的上官家祠三进院落前，望着斑驳欲坠有本县名人雅士题词的门头匾额，凭空生出许多的感慨日照祭祖宗族祠堂。上官家族盛极一时终是尘飞烟灭。万千贯家财，万千亩土地及山林，瞬时间烟云般散尽，归于一空。天道时势、历史之潮流皆为个体生命之不可或难以抗之。

赵树理先生在1938年曾任阳城公道团团长及四区牺盟特派员，从一些只言片语的资料看，他与上官恒元有过两次交集日照祭祖宗族祠堂。是年夏天，他曾和好友王春一起骑马去岩山，代表董封的四区政府去慰问驻岩山的国民革命军53军将士。10月又去处理国共两党为争夺地方政权的摩擦与冲突，都曾得到过上官恒元给予的帮助和协调。1943年秋他为创作《李有才板话》重去岩山时，上官恒元父子均已去世。上官氏家族的高墙大院已是秋风萧索，落叶飘零。新政初立，岩山的减租减息正如火如荼，岩山历史也将重开新章。此即为他的创作提供了一个良好的时空环境。是年12月大作《李有才板话》问世。我想当年如上官父子健在，“板话”或是另一番面目，另一种景象吧？而历史的曲折常为岁月的尘埃所覆盖。

看岩山地理，其纹理清晰，脉络通畅，气韵悠长日照祭祖宗族祠堂。高高的北岭山脊可挡西来朔风。环村的山脉皆回首朝西，山势平缓在村前成盆形之地，故有“十山九回头，金钩挂葫芦”之民谚。特别的地理形貌，形成岩山的地广脉聚，水肥土沃，日照丰腴，温风拂面，遂雨顺风随。县志记载其历史传统兴桑养蚕绵延已久，民国时期即有桑树数千多株，每年产茧盛数百担，尔后更有华北蚕桑第一村之誉称。民国年间岩山的手工缫丝作坊就颇有规模，是为岩山经济发达商业繁荣之础石。在20世纪70年代中期，其桑蚕业进入鼎盛，时所属晋东南地区行署曾在岩山召开过全区近千人的蚕桑大会，由岩山人给与会的800多技术人员传授栽桑养蚕之技术。上官老人由于时任村中小学教员，还被派作说解服务。除了赵树理先生《李有才板话》的广为流传而知名，这次的蚕桑盛会也是岩山人至今仍感荣耀的往事。

岩山，惟赵树理先生笔下的老槐一株尚健，高有10丈余，树冠闳阔而品相端庄，枝新叶茂，冠盖及数亩日照祭祖宗族祠堂。村人说曾有几度濒死，又几度逢春，树龄测为1500岁。老槐，乃官称“国槐”，生性奇异，多独立生长于村子的中央或一隅。有民间所传均为我族人迁徙安村时，从迁徙地带幼株种下，以根植祖脉，承续香火。不知与洪洞老槐一族有无脉络瓜葛。老槐多独自经历四季寒暑，迈越千年，默默镇守着一方村落，亦成为古老村落的源流象征，与历史见证。老槐树下，昼间阳盛则村人常聚为饭场、闲言话语场；夜暮阴重则常舞鬼魅蹁跹，故有村中老人膜拜顶礼。岩山老槐长于村东的一片开阔宽敞之地。昔为《李有才板话》中贫民聚集之地，至今仍环集着旧时低矮破旧的窑洞和平房之遗迹。时过境移村中已人数寥寥，老槐树下没有了吃饭的穷人和李有才说的板话。然老槐依然满身的斑驳，神态安详。于婆娑中冷眼向人间之是非曲直，于世事的变迁与荣辱中无惊无忧。

无论是《李有才板话》中村西头吃烙饼的富人区，青砖楼阁几进院落，还是村东头喝稀饭的穷人区，寒窑破屋一席之陋居，岩山多数的房子已在破落，败作荒屋，任风雨吹打日照祭祖宗族祠堂。古老家族百年的风光在不平凡的岁月流逝中缓缓落下帷幕，四方飘零。古老村落文明的颓败与毁灭已是势无可挡，岩山曾经的水肥土沃再难以养一方后人。世事衰荣天道轮回且不敢妄言，但我们正在看着它在凋敝和荒凉却是事实。

2022年8月间，与朋友做伴初访古村岩山，为岩山灵山秀水，民风追远所感动日照祭祖宗族祠堂。然风光绮丽皆是新草木，稼丰物阜已为旧时光。是为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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