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洋淀王氏家族：铡草时一寸铡三刀的爹走了，爹的马也走了:王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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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伯民

爹走了，爹的马也走了王氏。

爹是一个地道的庄稼人，与他那个年代的人一样，有着艰苦的岁月，经历了靠天吃饭土里刨食艰辛，在黑土地上辛勤劳作一生，与田地有着无限的情思，尤其与拉车、耕地、驼粮、骑行的马更有着难以割舍的牵连，有着与别人与众不同的情怀王氏。

人们常说，马与牛、羊、驴、骡一样都是牲口王氏。牲口是不通人性的，说翻脸就翻脸，说翻车就翻车，若稍有不顺心就炸车（惊车），偶尔反性就造成车毁人伤，其性情甚是不好把握。让人内心忐忑不安，时时处处小心提防。

可爹说，马是牲口，可是不同于其它别的牲口，马通人性，懂得说教，只要你好好对待它，马会很顺从人，只要你真心待它，马会对你很真诚王氏。

爹对马的喜爱程度，超出爱其它别的牲口，尽管别人说马能吃能喝娇气不好养，买起来比别的牲口贵出不少，即使手头经济再困难，借钱也要买马，驴再便宜也不卖也要买马王氏。对马的珍爱程度超出了一般人爱马。

孩子们骑在作者的父亲养的马的背上

爹说，马是家中生产劳动的顶梁柱，是生产队的重要财富，是他的好伙伴，是他生活的好朋友王氏。对马的衣、食、住、行的关心重视程度有时超过对儿女子孙，让人感到不解，使人内心酸溜溜的。爹的一生可以说是与马朝夕相处。

人们常讲，人吃马喂，是说喂马与人吃饭一样重要王氏。人一日三餐一顿都不能少，可爹喂马不止一日三餐而是一日多餐。我们全家人无论是娘，还是儿女子孙，甚至是常串门的街坊邻居都知道，一到家人吃饭时，爹必不在饭桌上，定到马棚去喂马，先把他的马喂好，自己才踏实吃饭，而且他一年四季晚上睡觉前、凌晨都给马加草加料，即使寒冬腊月起早也从不耽误。

爹喂马的精细程度超出一般人，每次添草前都要用笤秫将马槽内的剩物清扫干净，把马吃剩下的小棍棒、渣头另处保存，焚烧处理王氏。加草时都要用筛子反复筛透挑拣，以确保没有土渣，没有扎马嘴的异物。每到春夏秋农忙时，更是喂得及时精细，不单喂草，还要在草中加玉米、高粱、黑豆等粮食拌草，拌草用的麦糠或杆草（谷子的秸秆），首先用干净的水反复清洗干净，不让丁点的土存留，从不半点马糊，使拌的草美味可口。细致入微的程度，有时让人看着像对待婴儿。

为马准备饲料，铡草更是亲自把关精益求精王氏。“一寸铡三刀”（一寸长的草要铡三刀，分三段）是他始终坚持的原则，决不允许草率的粗柴大棒，每次铡草过程不是简单地铡碎，而是细心的挑拣。无论是铡杆草、绿豆黑豆秸，还是平常的野草，所有与土接触的根都一律不要，第一刀铡后另类处理，不许有土渣坷垃出现，即使有不小心落网的，在铡完草后装屋前，也要在院内用杈子反复抖落过滤。

另一方面，逐把逐把挑选草中的鸡毛鸭毛和树枝和硬棒，尤其不可放过一点轻飘的鸡毛，发现一个微小的鸡毛都不可随便扔掉，必须立即擒获，小心地按在鞋帮内压好绝不放过王氏。因为鸡毛鸭毛一旦被马吃进嘴内，就粘在马的上嗓上，马就再不能好好吃草料，马就会反嚼，不能正常进食。马吃不好、休息不好，直接影响马的劳动和健康，所以爹对马的草料严格保护，不许鸡鸭进入草棚，用苇席和箔将铡好的草苫盖好。

爹养的马身体强壮健康、能干活与吃好草料紧密相连，但马比牛、骡、驴娇气，马不仅能吃，还决不能缺水短水王氏。饮马是一个重要环节，要及时足量细心，不可懈怠，下地干活套车之前要饮马，干活收工之后也要饮马，饮用的水既要干净，还要常温，尤其忌凉，喝过凉水的会引起马的腹泻。所以储水的大瓮爹都是挑得满满的，尤其到冬天，屋外的水都不可饮马，除用室内的水外，每次饮马爹还要将做饭的刷锅水，用柴火给马温一下，才可让马喝，真是无微不至。

马吃的、喝的因不同的时节适量可口自不用说，就是住的马棚也可以说舒适，拴马的槽屋，马的粪便每天必及时清理，再忙再累从不隔夜，还要重新换上干土沫和垫脚（干土或垃圾沫），最大限度保持马棚的整洁干净，通风透气，减少蚊蝇对马的骚扰，以保证马吃的安心，休息的踏实顺心，养精蓄锐，为高效率的劳动提供充沛的体能王氏。在有限的院子中，一年四季也给马留下足够的空间，拴马的地方也是冬暖夏凉，东凉到西凉，即使让马打滚解乏的地也扫得干干净净，平平整整，绵绵软软，打完滚后还要用笤秫给马全身打扫干净，像对待收工的孩子。

作者家庭合影

人靠衣服马配鞍，其本意是说装饰打扮对美观的重要意义王氏。在马劳作的空闲时间里，对马的修饰那也是一点不含糊。爹那男人的粗手，在给马穿戴美容时，比起一般女人的手更有灵气，定期给马洗澡、打鬃、剪尾、梳小辫子，换上五颜六色的笼头，还要配上不同型号的铜铃铛，还定时给马削蹄子（修剪马指甲）打马掌。特别是对马笼套和马鞍子更是细致认真，这些不仅涉及到美观大方，更关系到马在套车、拉车、运行中上下坡是否舒适、实用、可靠的大问题，如若散了套，不仅出了事故耽误了农活，还让人笑话，也给马造成心理障碍。每当看到爹认真缝制的神态，给马细致穿戴的样子，像是骑马团的训马师给马穿时装一样，把马打扮得神采奕奕。

马是牲口不假，马有时闹情绪反性也是真，有时干出一些出格的举动也难免，甚至受惊吓乱踢、乱刨、乱跑，毁坏东西，冲撞人员，吓得大人小孩惊慌王氏。只要爹知道马的去向，都第一时间拿着马笼头追赶，尽量不让别人去抓。因为爹体谅马，马听爹的话，马见到爹，听到呼叫，受惊的马就会由惊慌变安定，立即有了安全感，会很顺从地让爹抚摸、抓住，套上马笼头。

对马在下地干活和日常生活中出现的问题，爹的态度是“训”而非“打”，坚决反对不分青红皂白遇到问题就殴打酷刑，那样一来就把马打炸了、打懵了，使马不知所措，无所适从，其效果必然适得其反，事与愿违王氏。如在田间遇到不好走的泥水道，复杂的生路，变化的上下坡等特殊情况，马不配合，不情愿，不使劲，误车、翻套，不可一味怪马，人不要急躁，要让马停下脚步，人要下车亲自踏勘，搞准弄明白实情，让马看到人的行动，给马传递信心力量。要充分考虑各种实际情况，掌握好时机指挥好，人马同心协力，劲往一处使，鞭子一甩一声吆喝，往往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从此增加马的自信心和成就感。

爹时时处处安抚马、体谅马王氏。每到农忙拉庄稼、耕地、耙地时，对马吃、喝、休息自然想得周到，就是干活过程中也时时体谅马。为使马既提高工作效率，又量力而行，尽力而为，还不致使马起早贪黑过度劳累，爹会根据不同时段，活计的轻重缓急合理分工。将耕地、拉耙最繁重的活安排在马体力最充沛的时间，把拉庄稼相对轻松的事情，放在马疲劳的时刻，使轻重搭配，劳逸结合。

随着农业机械化推进，马在农业中的作用逐步减弱和消失，马失去了劳动的价值，爹还是养马，牵着遛圈，像城里退休的老人养宠物猫狗一样，把养马转为一种深深的情结，侍奉马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马成为他的好朋友王氏。当爹七十多岁时，脚腿不十分利索，对马心有所爱，可力不能及，喂马的草料也减少，儿女子孙不能再给马打草、铡草，在大家强烈劝说下，才依依不舍地与最后一匹马分手。

图为作者的父亲

记得爹与马分手前，亲自给马剪好马鬃、马尾，用笤秫、小铁梳子给马清扫身体，拍打马的前前后后，上上下下，像打扮嘱咐出嫁女儿王氏。老马也用蹄子咔咔踏着地，鼻孔喘着粗气，到处闻着爹的气息。最后爹亲自摘下马笼头（卖马不卖马笼头是老规矩），默默送别老马消失在视线中。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每到吃饭、睡觉前，爹到马槽边转圈，情绪低落欢快不起来。老马走了，但老马使用过的犁、耙、套、鞍、鞭子等一直保存着，还原封不动放在马住的西厢房里。

爹养马是幸福的，马被爹养也是幸福的王氏。

原题：爹的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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