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一个男记者的日记》:王大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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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男记者的日记》

　　 作者： 浪猴

　　 有谁的一生不在路上王大炮？

　　 家王大炮，中原大地的一个鸟巢

　　 芦花掩映的鸟巢

　　 在心灵洼处 异常银亮王大炮。

　　 ----------摘自浪猴手记

　　第一章：《采访日记》

　　七月十四日 星期六 天热王大炮。

　　正在早餐，同事小非来，说凌城县有村民打手机要来投诉王大炮。

　　不想到办公室，便与小非在家里等王大炮。

　　小非近日神情恍惚得很，也许是刚离婚的缘故，不离对他来说也是不行的，老婆已跟了别的男人做了事王大炮。唉，做记者的整日不在家，女人要寂寞起来，保不准是要红杏出墙的。

　　想想夫妻，单凭感情来维糸是断不可的，好多是为了生活走到一起的，要牢固，孩子和道义才是胶合剂王大炮。

　　小非妻的娘，小五十岁上死了夫，跑到凌城县城跟了大孩住王大炮。她大孩在凌城县卫生院上班，大小也是个头目。不想，一来二去，自己的娘竟跟了单位里看大门的乡下老头相了好，也没办啥手续，搬到一块儿住了了事。本也不算啥大事，周围人看不惯，她儿子就为此常生闷气。小非听说了也觉脸窄，与妻本来就不好，再为此常吵，妻便往她娘家跑，许是中毒吧，小非说，他妻子没多日也姘了个相好的，有钱，据说是一个破了产单位的经理。

　　那经理，隔三岔五，开辆桑塔纳带小非妻和妻的娘到外地玩，就这，小非妻硬是跟了那男的，小非说，不是岳母娘，他妻是断不会变坏的，我笑笑王大炮。

　　何必那么认真王大炮。

　　世上哪有真正的爱情呢，特别是眼下，找个女人就行了，啥爱不爱，日子长了便生爱情了王大炮。

　　我这样劝小非王大炮。

　　投诉人来了枫王大炮。

　　枫是枫林市的简称，枫林市是座地级市，辖周边凌城、葛县、烟县、长凡、岩县和枫林区、枫树区等五县二区王大炮。前年春上，报社领导派我来做这里的驻地记者，因为工作任务量大，就招聘了两个跟班的和一个司机。小非是其中优秀的一个。电话里要投诉人在青柳新村门口等我们。半个小时过了，电话又响，接了，说是他们已到了。匆匆下楼与小非一道去大门口。

　　太阳正毒王大炮。

　　青柳新村是枫林城第一期安居工程王大炮。

　　枫林市委市政府开发这批房产的原意是想解决一些没房的下岗职工的居住问题王大炮。可房地产公司却将这些住房弄得高档了些，市场价位抬得也高，下岗工根本掏不起那钱，于是就成了枫林市一部分先富起来人的住宅了。我本没钱，因为地方照顾，又转借了许多，算是在此处弄了个窝。不弄不行啊，妻子老唠叨，有时还大吵，-----儿子眼看要上学了，还两地分居，那哪成？

　　是一男一女两个不象村民倒象城里人的青年人，骑着摩托，一看见我们出来，便急慌慌走过来王大炮。那男的僵笑着脸，满是畏怯的样儿，还没到跟前儿呢，烟就掏出了，递到怀里非让接住。想他们骑摩托车跑了六十多里地，还这么大热的天，就生出许多同情来。

　　那女的戴个近视镜，一见面抹下眼镜就掉泪：乡里把俺一家儿都毁了王大炮。

　　常接这样的投诉，也不敢多相信她王大炮。只说，有材料没？那男的，掏出一叠材料说：记者同志恁们都是包青天。说完眼圈红红的想掉泪。

　　接了材料，劝他们回去，又打发小非去五一路取办身份证的照相王大炮。独独掂了材料，走回家。

　　妻正教珂儿识古诗王大炮。

　　也不给妻打招呼，径自钻进书房细细地读起材料，心一下子被揪紧——材料上说因为不满村官做法而告状，投诉人父亲王大黑被村长打成了植物人！想那王大黑定是那个女子的父亲王大炮。

　　竟会有此事？将信将疑就想去看看实事真相，于是打手机给小非，叫他在车站等着，说要下县采访王大炮。

　　时间已近中午了，便不想麻烦司机小赵，出门打了公交去车站王大炮。

　　坐车到凌城县城，已是午后两点钟王大炮。

　　与当事人联糸，他们还在枫没起身呢-------原来他们是在枫找亲戚托门子去了王大炮。

　　白日头照得头发晕，远方马路上升腾着虚虚的似烟非烟的细光，水泥路面给晒得直发软王大炮。往马路那边的小餐馆里草草吃了点东西，来凌城县宾馆的大厅里坐等他俩。

　　宾馆里来来往往不是官者就是商人，拣大厅里一个紧靠边角的位置坐下王大炮。那边一个将腿斜依沙发帮上大声打手机的年轻人，小非侧过头看看压低了声音说，他是某乡的乡长。瞅过去，那人正很是狂妄地合上手机又叫服务员打饮料。说实在的，看着这样子的人，我心里尽是恶心。

　　近三点多时，那一男一女的投诉者一脸汗水地来了王大炮。

　　一见面，那个男的就一下子握住我与小非的手，紧紧地摇着说了好多感激的话王大炮。我们要看看当事人-----小非对那男的说。

　　于是，我们一块儿打的来到一个破败的家属院内王大炮。那男的介绍说这里是凌城县商业局的家属院，有三排楼，他们家是在后边楼的二楼住。这时才知，那男的是那个女青年的先生，不过看年龄是看不出来的------那男人年纪大了些。上了楼，那个女青年很小心地开了门，让我们进去了，又很紧张地闭了门。

　　这是那两口子的家，两室一厅王大炮。屋里面收拾得也算干净，木制茶几擦得透见人影儿呢，随那男的来到一个卧室，里面躺着被打伤的王大黑。根本不象也不是材料上写的所谓植物人，这也难怪，现时一些乡官对百姓的事，非大得不得不解决了才去解决的，因此，一些群众便把一些事情扩大以引起这些官们的足够重视，以期解决问题。——也许，这一家人也把我们当成官了。

　　王大黑是被人打得不轻，肚子捅得露出了肠子，脸上身上到处是伤王大炮。

　　可是打人者是谁？王大黑不说，家里人说是该村村长王大炮。

　　还说，是因为王大黑告状才得罪了这个村长的王大炮。

　　为弄清真相，与小非一道乘车赶到了事发现场——离县城近三十里地的黑水龙村王大炮。

　　黑水龙村是岗地，白花花的日头没遮拦地劈下来，剌得脸和胳膊生疼王大炮。

　　这里村民们吃午饭晚，下午待黑时才下地做活，此时男人们三三五五坐在凉荫地儿打扑克，“走丁”（农村一种游戏）哩，而妇女们则坐在石头上说笑着，见我们来了，一涌过来王大炮。

　　——还意为是联糸粉条业务的呢，原来是记者，俺村的事恁管得了吗？有村民这样打趣说王大炮。

　　七月十五日 星期日 天奇热

　　许是累的缘故，一觉醒来，已是早上八点多了王大炮。

　　打开窗帘透进阳光来，喊醒了小非，一番洗刷后，也没吃饭便坐床帮上赶写昨天采访的稿子王大炮。

　　原来，那被打的王大黑是黑水龙村的老户，现是凌城县商业局的职工，因为本家的一位堂弟多年来没划得宅基地与本村村长王二炮结怨王大炮。王大黑气不过，收集了王二炮任上吃喝挥霍公款的一些脏事，四下里告状。可谁知几个月下来，乡里县里全跑了，硬是没告倒王二炮。王二黑便起了官不管我要来摆平的豪侠意气，趁个天黑的夜挟刀闯进王大炮的家行起凶来。谁知王大炮弟兄们多，一呼喊四面蜂涌而上，将王二黑乱打一通，致使王二黑受了重伤。乡里派出所也去了，可觉得这是棘手问题，便一推再推想不了了之。

　　稿子刚写完，忽接一传呼，回过后，方知又是朱集镇村民打来的王大炮。

　　原来，昨儿我们去黑水龙村采访的事已传遍了朱集镇各个村落王大炮。朱集镇是凌城县南的一个农业大镇，前几年，这里发展种植业在枫林市是出了名的富乡（镇），然而近来则常听当地农民反映负担重等问题。找当地党委政府采访，他们会拿出农民负担报表给你：看看我们各村的农民负担没有超过5％的。但人人心知肚明，他们将农民的年纯收算得山高，这样农民负担从数字上看是没有超过5％，但负担已远远加重了。

　　真是个天大的事王大炮，如果投诉村民说的是真话——

　　这乡里主要领导竟将上面财政拨的补贴教师的工资款克扣了王大炮！

　　约投诉人到凌城小火车站的候车室见面王大炮。

　　候车室里空空的，两排长木椅上落满了尘土和细细的煤屑，几个吊在半空里的电风扇”吱吱响”地摇着头，送下来一股股的热风王大炮。

　　左右等，投诉人始终不现王大炮。近十一点多时，一个农民打扮的人风尘仆仆地赶来。

　　可能是干记者时间长了，既使投诉人和我们浑不认识，但一见面总会马上认出对方的王大炮。听他简单把情况说了一遍后，乘车又到该乡。

　　天热得象下了火王大炮。也不觉得饿，直渴。

　　到了乡政府门口，大门敞开，里外空无一人王大炮。

　　通过门口小卖部里的村民打听到该乡教办室会计是焦长森，又得知焦某住家在马村王大炮。

　　直赴马村，路面白光光的，远处有热气直冒，丝丝颤颤的，像细铁丝王大炮。

　　焦某家有一个很气派的大门，红漆双扇，上面镶了一排排金黄的大盖钉王大炮。敲门时，里面传来几声狗叫。

　　一个瘦小的妇人开了门王大炮。

　　进去后，把证件让那从屋里走出的男子看了王大炮。很热情地接待了我们。

　　他就是焦长森王大炮。

　　支支吾吾，他总不说出多少话来王大炮。

　　等焦吃过午饭，与小非空着肚子和焦一道来乡里看他造的工资表王大炮。

　　果然有假王大炮。——教师只得了62万元，可乡里却打着旗号多向上面要了40多万！

　　又不能回家了，又得在这住上一夜了王大炮。

　　晚上出来吃夜市，竟闹得肚子疼了一夜王大炮。

　　七月十六日，星期一，天热王大炮。

　　四点多时，再也不能入睡王大炮。

　　躺在床上，心乱得很王大炮。挨挨到天色发红，喊醒小非，一阵仓促的洗刷，拎了包出门。天，近六点多的样子。

　　空气，潮里透出热来，粘乎乎的打沉了树上的叶子，一两声鸟叫，杂着电线杆上小喇叭的播声，无端抖下来，使空旷的大街愈显得空静王大炮。街上行人少极，只几个出早市的商贩推着小车站摊儿呢，间或会有一个两个跑步的学生过去，倒显出些朝气来。连续两天在晃花日头底儿下奔波，身体已透支得可以 ----脖子一扭能听到关节的“咯嚓”声，因吃了冷且不多干净的东西，故而胃疼隐隐，有想拉肚子的那种感觉。

　　一路走到汽车站，简单喝了点稀饭，坐车要到岩县天后乡，那有个陈庄，昨晚报社里传话来：当地村民的住房被小煤矿主挖煤搬裂得裂了缝王大炮。

　　岩县位于凌城县东南，在枫林市五县二区里面是个地域相对较小经济相对落后的农业小县王大炮。

　　岩县西境有山名岩山，是一脉低矮的石山，岩山脚下三个乡，天后乡居中，是岩县最富的乡，因为那里产煤王大炮。从凌城到天后一百四十多里，而朱集去天后只六十余里，乘凌城公交104可达。原先跑104公交的生意红火，自然这段的公交车比别处多几班，但自从朱集收费站建成之后，104公交纷纷改弦易张，车少得可怜，听说三十分钟才发一班。

　　钻进一个破得不能再破的依维克上，车主售票，儿子开车王大炮。

　　车主脸黑黑的，眼白却多，胡子根处如落上了煤渣儿，密密麻麻的小黑点儿，让人看着不多舒服--------且那人鼻窝儿里满是煤灰，说话嗓门大极王大炮。

　　只我和小非乘坐，他们便在凌城南关来回转圈，想多拾几个人王大炮。转且转，我们也可趁时好好看看凌城了。

　　我与小非老家都居凌城王大炮。我家是凌城东十里铺乡的，而小非呢，则是城北风坡乡的。说起来，我整天小非长小非短的叫，其实我们俩是高中同学呢，只不过他名字叫小非，叫起来好象年小了我许多，呵呵。大学毕业，我曾分到凌城工商所工作，那时小非在县供销社上班，都爱弄文学，便一块儿组织了个”紫丁香”文艺沙龙，时常搞集会出刊物，名气着实闹得不小。后来，我被招聘进了《枫林日报》社做记者，小非工作的供销社效益不行了，便做起了小生意。前年春上，趁着需要人的空档，我硬是叫他要了来跟着一起跑活命。闲时，我们哥俩会相对枯坐：唉，看世上人家都是忙事业的，而我们却是为了生存去拼命，便喝下几口散酒，醉着说几句疯话。凌城这几年是变化了不少-------街道拓宽了，楼房建高了，突然，我觉得还有些东西也在变，心里一阵发寒。听车主不停地嘟哝着：奶奶的，这世上不公平啊，有的当官的比国民党还国民党！看小非与他没话找话聊，我心内一阵翻酸，再加那汽油味，着实想下车走走。

　　路坏极，都说天后出大款，然而路面却是多年没得修，竟没一个大款捐了钱修修的，车走在上边如行浪的船王大炮。

　　煤尘更多，扬得遮天蔽日，车入其中如战争场面王大炮。

　　间或路过一村，路两边的门面房均是灰朦朦的，招牌被煤灰打得几乎认不出上面的字号来王大炮。一两个村童赤着肚，身上黑道子一溜一溜的，只在口水滴处显出点肉色。近两个小时的颠波，车行到了陈庄境。

　　叫师傅停下，走出车，一阵乱风干干地刮过，灰的是水泥、黑的是煤、白的是石灰，揉合在一处蒙蒙扑来，头发上已是落了一层，脸上如戴了面具，汗水一流，花脸王大炮。

　　这时胃疼得厉害，找个村间小诊所，包了点药吃下，又到一个小饭店坐了，叫小非先去采访当事人王大炮。又怕采访得不真切，强打打精神，一路步行行到小煤矿处。村民围了过来。还是典型的矿群矛盾，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从陈庄出来，正是中午十二点钟王大炮。

　　赶车到天后街，下了三轮，才觉得饿了王大炮。胡乱吃些，热得心里冒汗。

　　找所有当事的主管部门采访，看看那些当官的，一个个肥滚流油，再看看街上走的农民，只能苦笑王大炮。

　　采访回到枫时，匆忙将所写稿件E-mail至报社，已是夜晚九点多钟王大炮。

　　拖疲倦的身体回到家，妻忙着给我倒茶王大炮。儿子，睡熟好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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