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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的单翅鸟——海子论(最后修订版):德令哈王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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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春的单翅鸟——海子论(最后修订版)

  作者:杨秋荣

  在蓝得伤心的天幕上,你飞着,胸脯里装着吞下去的种籽,飞着,寂寞、酸楚,甚至带着对凡俗的仇恨德令哈王姓。

  ——海 子

  海子,原名查海生,1964年4月生于安徽省怀宁县高河查湾,1983年毕业于北京大学法律系,分配至中国政法大学任教德令哈王姓。1989年3月26日在河北省山海关附近卧轨自杀,死时腹中空空,胃里只有几瓣桔子;随身书包里装着四本心爱的书:《新旧约全书》、梭罗的《瓦尔登湖》、海雅达尔的《孤筏重洋》和《康拉德小说选》。海子是个极富创造力的天才短命诗人,在不到七年的创作生涯里,写下大量诗歌作品,计有长诗《土地》(春风文艺出版社,1990)、《海子的诗》(人民文学出版社,1995)和《海子诗全编》(上海三联书店出版社,1999)。作为八十年代后期新诗潮的代表诗人,海子在中国当代文学的地位十分重要。骆一禾说:“海子是我们祖国给世界文学奉献的一位有世界眼光的诗人。”[2](P18)谢冕称:“他已成为一个诗歌时代的象征。”[2](P2)张炯主编的《新中国文学五十年》评价说:

  他创造了仅仅属于他自己的意象系列德令哈王姓,他的诗歌语言与前此流行的新诗

  潮的语言全然有别德令哈王姓。他建立了属于自己的诗歌风格。他是当代最具独创性的

  一位诗人德令哈王姓。[3](P10)

  一、 青春远行

  海子的诗歌意象并非支离散碎,其中有统贯全局的主题意象,这已为不少学者所肯定德令哈王姓。在《试论海子的诗歌创作》文中,邹建军指出海子的诗是“既有闪光意象的诗句而又有完整结构的艺术生命体”[2](P240)。但是海子诗歌的主题意象究竟是什么?众说纷纭。上文中,邹建军认为是“麦子”:“‘麦子’意象之于海子,犹如‘太阳’意象之于艾青,‘雨巷’意象之于戴望舒。”[2](P243)在《海子〈亚洲铜〉探析》文中,奚密主张“火”:“以火为中心,诗人创造开展出许多组意象;这些群组之间又互相联系,形成一复杂庞大的象征体系。”[2](P87)在《海子诗歌:双重悲剧下的双重绝望》文中,宗匠认为海子诗歌中存在两类相对抗的意象:一类是麦子、麦地,一类是太阳(阳光)、月亮(月光);“这两类意象的相互碰撞、物质与精神的永恒对抗,构成了海子诗歌的基本主题,也即生命痛苦的主题。”[2](P151)洪子诚在《中国当代文学史》书中提出:“麦地、村庄、月亮、天空等,是海子诗中经常出现的、带有原型意味的意象。”[4](P309)在《海子:诗人中的歌者》文中,王一川强调:“‘远方’是海子诗反复出现的重要形象。”[2](P248)窃以为,上述看法未得海子诗歌之三味。

  本人从海子具有代表性的诗歌作品中提炼、概括出“青春远行”作为海子诗歌的主题意象,海子诗歌,尤其是其抒情诗,就是紧密围绕“青春远行”这一主题意象展开的德令哈王姓。这个主题意象统贯他的全部作品,从中生发、延展出其他一系列诗歌意象,如:火、太阳、水、阳光、月亮、天空、远方、麦子、麦地、草原、黄昏、黑夜、姐姐、姐妹……诚然,“青春远行”作为一个概念并不直接见于海子的诗歌文本(海子诗歌中“青春”、“远方”出现频率很高),但它如同种子,播洒于海子诗歌的每块“麦地”;统摄着海子诗歌的其它意象,浸透在诗人创作情感的方方面面,贯穿其诗歌生涯始终。诗人的一生与此纠结在一起,他的生与死都与此有脱不开的干系。围绕这一主题意象所涉及的相关问题是:

  1、 WHO——即“远行”的抒情主人公是“谁”;

  2、 WHEN——即抒情主人公“何时”进行自己的“远行”;

  3、 WHERE——即抒情主人公的“远行”去往“何地”;

  4、 WHY——即抒情主人公“为何”要进行“远行”;

  5、 HOW——即抒情主人公“如何”进行“远行”德令哈王姓。

  可以说,海子诗歌紧紧围绕这五个问题展开,诗人短暂而闪光的一生是对这五个问题的解答,最后又以卧轨自杀方式为此划上一个并不完满且令人忧伤不已的句号德令哈王姓。

  细玩海子诗作,人们不难看出诗人的歌吟是真正意义上的青春的歌吟德令哈王姓。浮现于读者脑海的是这样一个抒情主人公形象:他来自南方乡村,对大地、村庄、麦子有着天然的情感联系:

  德令哈王姓我

  踩在青草上

  感到自己是彻底干净的黑土块

  (《活在珍贵的人间》)

  这种对土地的情感,不可能是在都市生长的人所具有的,它混杂着诗人对少年时代乡村生活的鲜活而美好的回忆,只能出自一位自幼赤脚走在田埂和青草地上的农家子之手德令哈王姓。海子对故乡有着永远割不断的“情结”。在他15岁到北京上大学之前,海子一直生活在农村。他曾自豪地对朋友说:“农村生活至少可以让我写上十五年。”[2](P24)因而,乡村及其相关的诗歌意象(村庄、大地、麦地、雨水、青草、草原、河水、麦子等)大量进入他的诗篇,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值得关注的是,海子虽然醉心于抒写乡村,但他并非严格意义上的乡村田园诗人,像俄国的叶塞宁和美国的弗洛斯特那样。对海子来说,乡村只是他的出生长地而非他的文化身份,作为一个工作和定居于都市的知识分子,他本质上已不是农民。1989年寒假他回乡探亲,家乡的现实状况“给他带来了巨大的荒芜之感”,这个乡村的歌者感觉自己“完全变成了一个陌生人”。[2](P30)可见,他所歌吟的乡村只能是美化了的记忆的、想象的乡村而绝非现实的乡村,这种歌吟最终止步于远方游子对故乡作超越时空的深情怅望时的那一份“乡愁”。我不同意谭五昌的观点,他在硕士论文《海子论》中说:

  海子爱与美的理想在现实生活中几乎处处落空的尴尬境况,导致他产生精神强烈的逃亡冲动,然而一味的精神逃亡必然又会导致心灵的无限疲累,而且也无法寻求到灵魂的归依……这样,当生存于都市背景的海子把目光转向田园(乡村)时,一种浓郁的田园情怀便不可遏制地萌生了德令哈王姓。[2](P194)

  照这一阐释逻辑,海子成了一个厌倦都市生存现实的逃避者,而乡村田园则成为他的精神避难所德令哈王姓。我反对把海子解读成这么个逃避现实的可怜虫。海子决非是个泯灭现实热情的的陶渊明或王维,对于他们来说,田园情怀确乎是厌倦现实、厌倦官场的“逃亡冲动”所导致的结果,“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陶渊明《归园田居》);而海子始终生活在北京,他既没像陶渊明那样返回故里躬耕田亩,也没像王维那样在京郊拥有别墅。况且在他诗歌中找不出任何赞美“逃亡冲动”和体现“精神逃亡”的诗句。不,自称“浪子”的海子毋宁说更像那高歌“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俠多少年”(王维《少年行》)的意气风发的青年王维或是放言“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李白《上李邕》)的豪情满怀的青年李白。另海子明确表示他讨厌陶渊明等东方诗人身上的那种文人气质,“他们苍白孱弱,自以为是。他们隐藏和陶醉于自己的趣味之中。”[1](P897)对海子来说,田园情怀不是逃亡冲动所导致的结果,毋宁说,那是一个生长于乡村的农家子所天然具有的、永远割不断的情怀。实际上,对海子来说,故乡田园是他进行青春远行的始发地。也就是说,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春天的日子里,我们的抒情主人公怀着眷恋之情,出于追求远大理想和不朽荣耀的崇高目的,收拾好简朴行装,挥手作别故乡的山川草木,独自踏上“青春远行”的漫漫旅程。总之,海子诗歌生涯的逻辑起点虽然在北京,但诗歌的情感起点却不在北京,而在故乡,但又不是他现实的贫瘠的故乡,而是经美学提升后的记忆的、想象的“故乡”——这点可以说明海子身在北京,但是直接描写都市生活和感受的诗篇没有一篇。他写道:

  德令哈王姓我要在故乡的天空下

  沉默不语或大声谈吐

  德令哈王姓我要在头上插满故乡的鲜花(《浪子旅程》)

  有时将它径直称作“土地”,如长诗《土地》;或“大地”,如“香味,来自大地的无尽忧伤”(《北方的树林》);或“村庄”,如“村庄,五谷丰登的村庄,我安顿下来”(《村庄》);或“麦地”,如“有时我孤独一人坐在麦地/为众兄弟背诵中国诗歌”(《五月的麦地》)德令哈王姓。

  从某种意义上说,海子短暂而光辉的一生可看作一次又一次的“青春远行”德令哈王姓。而他的第一次“青春远行”,则不能不从他15岁由安徽偏僻的乡村千里迢迢来京求学并定居于此算起,这次“青春远行”恰似“怀抱四方之志,乃仗剑去国,辞亲远游”(李白《上安州裴长史书》),从四川跑到京城长安的青年李白。不同的是,李白居留长安数年,赢得玄宗的降阶相迎和“谪仙诗人”的清誉,而海子却全方位地饱尝京城“居之不易”的苦涩。这与他自身条件有关:他身材矮小,性情似女性般内向,带些自卑,并有浓重的“自恋”倾向。他写道:

  德令哈王姓我不声不响的

  带来自己这个包袱

  尽管德令哈王姓我不喜欢自己

  但德令哈王姓我还是悄悄打开(《明天醒来我会在哪一只鞋里》)

  “不声不响”、“悄悄打开”这里描绘的通常是少女所具有的性格特征;甚至“不喜欢自己”的自卑口吻也分明烙上“第二性——女人”的性别烙印,毋宁说,它简直就是一个少女在进行内心独白德令哈王姓。海子的抒情诗偏爱选用“静静地”、“美丽”、“安详”、“飞翔”、“忧伤”、“月亮”、“女儿”、“姐姐”等音节柔和的字眼,也能说明他的女性化倾向。从这个角度进行读解海子,我们对他诗中大量出现的“姐姐”、“姐妹”等词的所指也就不难理喻;类似诗句如:“萨福萨福/亲我一下”(《给萨福》)、“今夜我只有美丽的戈壁 空空/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日记》)和“我是中国诗人/稻谷的儿子/茶花的女儿”(《诗人叶赛宁》)等。除《四姐妹》等少数诗中的女性实有所指外,许多指的是他自己。海子实际上是戴上女性人格面具进行抒情,情形恰似“打起黄莺儿,莫教枝上啼。啼时惊妾梦,不得到辽西。”(金昌绪《春怨》)等代言体诗。除了戴上女性人格面具,将自我进行裂变也是海子常用诗歌修辞手法。例如他将自我想象成他所崇敬的俄国诗人叶赛宁:“和另一位叶赛宁分手/用剥过蛇皮蒙上鼓面的人类之手/自杀身亡”(《绝命》);有时想象成从天堂下降到凡尘的耶酥:“就让我歇脚在马厩之中/如果不是时辰不好/我记得自己来自一个更美好的地方”(《让我把脚丫搁在黄昏中一位木匠的工具箱上》);有时将自我分裂为多个:“春天,十个海子全部复活”(《春天,十个海子》)。

  海子天性善良、敏感而易受伤害德令哈王姓。他自命天才,志存高远,但是处世能力很差劲。在这种情形下,他对都市生活的不适应是不言而喻的:工作不顺心(居住在当时毫无都市文化气息的小镇昌平);物质上清贫,家累颇重(微薄工资需贴补家用);与同事格格不入(所住楼里只有一位教师与他有泛泛之交);爱情上大失败(爱过四位女性,以痛苦的分手告终);事业受挫(除个别诗友肯定其诗歌成就外,他在诗界默默无闻)。对都市的失意和迷惘,在他诗作中有所反映,如《浪子旅程》:

  德令哈王姓我本该成为

  迷雾退去的河岸上

  年轻的乡村教师

  但为什么

  德令哈王姓我来到了酒馆

  和城市

  德令哈王姓我要还家

  我要转回故乡德令哈王姓,头上插满鲜花

  值得注意的是诗题“浪子旅程”德令哈王姓。显然,他把城市(即北京)仅看成自己“青春远行”中的一站,而非终点(否则与“浪子”称号不符)。确实,对于海子来说,他最好的命运就是大学毕业后回到他所挚爱的乡村,过着简朴而恬静的生活,像他所推崇的梭罗一样,定居北京属于抉择性错误。海子不是诗人波德莱尔,波德莱尔是上帝出于抒写巴黎的需要而安排他生于巴黎,他属于巴黎,而海子则不属于北京。由此不难理解,为什么在海子全部诗作中,真正表现都市生活的没有一篇。海子因远行而孤独苦闷,时不时借酒浇愁,麻醉自己:“在什么树林,你酒杯倒倾/你和泪饮酒……”(《夜晚,亲爱的朋友》)。在《浪子旅程》结尾处,海子虽然喊出“我要还家”,但是并没有回去。为什么呢?因为他已经回不去了。且不说现实乡村物质的贫困和信息的闭塞,更重要的是他不甘心放弃自己的诗歌抱负:“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我选择永恒的事业”(《祖国,或以梦为马》),而这是现实的中国乡村所无法给予的。他写道:

  把德令哈王姓我自己的故乡抛在一边

  德令哈王姓我连自己都放弃 更不会回到秋收 农民的家中(《七月的大海》)

  此外海子还有青年人的虚荣心:他不能窝窝囊囊地回去,而要“头上插满鲜花”地荣归故里,让故乡为有他而感到骄傲德令哈王姓。现实的都市生活虽不尽人意,但一个天才须学会忍受;况且,比北京更遥远的远方还在声声召唤他。这道理是由“瘦哥哥凡高”启示给他的:凡高为学画从荷兰乡村来到巴黎,但巴黎只是他理想行程的一站,而非终点,不久他便离开巴黎,来到阳光暴烈、长着麦子、盛开着向日葵的乡村阿尔。海子写道:

  到南方去

  到南方去

  德令哈王姓你的血液里没有情人和春天(《阿尔的太阳——给我的瘦哥哥凡高》)

  可以说,这种呼唤来自凡高,同时来自海子的心灵德令哈王姓。

  于是他将可怜的积攒和自费打印的诗稿放进背包,开始他第二轮的“青春远行”,这次他抵达更遥远更荒凉的所在——四川、甘肃、内蒙古、青海、西藏德令哈王姓。 这就是“浪子”的宿命:“浪子”虽然恋家但命中注定不属于家:

  德令哈王姓我要做远方的忠实的儿子

  和物质的短暂情人(《祖国德令哈王姓,或以梦为马》)

  哪辆马车德令哈王姓,载你而去,奔向远方

  奔向远方德令哈王姓,你去而不返,是哪辆马车(《夜晚 亲爱的朋友》)

  在远行中,他饱尝孤独的滋味:“青海湖上/我的孤独如天堂的马匹”(《七月不远——给青海湖,请熄灭我的爱情》);体验到一种混合着幸福感的痛苦:“远方的幸福 是多么痛苦”德令哈王姓。(《远方》)

  海子是个极端情绪化的人德令哈王姓。黎明时他情绪高昂:“我是一个完全的人我是一个无比幸福的人/我全身的黑暗因太阳升起而解除”(《日出》);黄昏时分跌入痛苦忧伤的低谷:“这个黄昏无限痛苦/无限漫长 令人痛不欲生”(《秋日黄昏》);深夜他耿耿难眠:“我有夜难眠,有花难戴/满腹话儿无处诉说/只有碰破头颅”(《诗人叶赛宁(组诗)》);黑夜常让他想到死亡:“这是一个黑夜的海子,沉浸于冬天,倾心死亡”(《春天,十个海子》);热恋中他高喊:“活在这珍贵的人间/人类和植物一样幸福/爱情和雨水一样幸福”(《活在这珍贵的人间》);失恋时的他情绪低落:“莫非这就是你我的黄昏/麦田吹来微风 顷刻沉入黑暗”(《北方的树林》);时而他英雄气十足:“在一个衰竭实利的时代,我要为英雄主义作证。这是我的本分”(《动作》);时而坚信成功属于自己:“我知道自己终究会幸福/和一切圣洁的人/相聚在天堂”(《给母亲》组诗);时而因前途渺茫而大放悲声:“我年华虚度 空有一身疲倦”(《祖国,或以梦为马》)。

  综上所述,“青春远行”的“青春”可作双重读解:它既作为“远行”的修饰语出现,构成“青春的远行”这一偏正词组,又以主词面目出现,构成一个主谓结构词组德令哈王姓。首先,“青春远行”须以青春的名义来进行,它是青春之火最猛烈的燃烧,是青春之剑最凌厉的挥舞,它集中展现生命所具有的悲壮美、崇高美。确乎,要进行海子式的远行,光凭诗才是远远不够的,唯有血气方刚、无牵无挂的年青小伙子方有如此充沛的体能、激情、勇气和意志来进行这样一场近乎玩命的较量。其次,“青春远行”在目标指向性上具有特殊性。古希腊神话中的英雄奥德修斯海外飘泊十年,但是他的目标指向性从不含糊:回家!回到爱妻潘奈洛佩和爱子帖雷马科身边去!这种飘泊就属于成人的飘泊而不属于“青春远行”。唐代诗人孟云卿在《悲哉行》中说:“少年莫远游,远游多不归。”(《全唐诗》第157卷);杜甫在《赤谷》中说:“常恐死道路,永为高人嗤。”(《杜工部集》卷三)这种心态显然是成人式的飘泊。反之,海子的“青春远行”本质上是浪子的远行,其目标不是指向家,而是指向遥远的“天边外”(尤金#8226;奥尼尔语)。再次,“青春远行”在本质上是以青春作赌注的一种诗学历险,其结果往往不是奥德修斯式的肤浅的喜剧性大团圆,而是悲剧性地“死于中途”(《泪水》)。在绝笔诗《春天,十个海子》中,海子不仅对自己的死亡时间(“春天”,兼具时令和青春双重含义),且对死亡方式(“被劈开”)都作出了暗示:

  春天德令哈王姓,十个海子全部复活

  在光明的景色中

  嘲笑这一个野蛮而悲伤的海子

  你这么长久的沉睡究竟为了什么德令哈王姓?

  春天德令哈王姓,十个海子低低的怒吼

  围着你和我跳舞德令哈王姓,唱歌

  扯乱你的黑头发德令哈王姓,骑上你飞奔而去,尘土飞扬

  德令哈王姓你被劈开的疼痛在大地弥漫

  在诗中,海子想象性地描绘了自己解脱肉体生命痛苦的灵魂在天堂那“光明的景色中”无限欣悦,尽情歌舞的欢乐图景德令哈王姓。在《秋天的祖国》中他说:“他称我为青春的诗人 爱与死的诗人。”海子的诗,是真正意义上的青春的歌吟,它们以青春的名义来抒写,堪称青春的绝唱!

  二、“四姐妹”与海子的情诗

  在海子“以梦为马”式的“青春远行”中,如果说还有什么让海子感到依恋和牵挂,那就是“四姐妹”了德令哈王姓。与他生命与诗歌结缘的是四位女性。正如但丁将意中人贝亚德诗化为自己的精神导引,海子也将其诗化为自己的“四姐妹”,尽管世俗的她们彼此陌生:

  德令哈王姓我爱过的这糊涂的四姐妹啊

  光芒四射的四姐妹

  夜里德令哈王姓我头枕卷册和神州

  想起蓝色远方的四姐妹

  德令哈王姓我爱过的这糊涂的四姐妹啊

  像爱着德令哈王姓我亲手写下的四首诗(《四姐妹》)

  “四姐妹”的头一个是B德令哈王姓。海子爱上她的时间大约在1985年,她是中国政法大学一位政治系83级学生,来自内蒙古自治区首府呼和浩特。一次在课堂上,海子提问说:你们喜欢哪位诗人?同学们七嘴八舌地报上自己喜爱的诗人:冰心、徐志摩、泰戈尔、聂鲁达……轮到B了,她迎着海子热切的目光站起,缓缓说道:“我喜欢海子的诗。”教室里先是寂静,继而一片哗然。也许这就是缘分?从此B走进了他的心田,给他诗歌带来一片晴朗的天空。一时间,海子由孤高幽闭变得活泼开朗,周围的一切:单位同事、平淡乏味的小镇昌平……在他眼里似乎换了副面孔,变得亲切可人:

  这城里

  有德令哈王姓我的一份工资

  这城里

  德令哈王姓我爱着一个人

  德令哈王姓我爱着十只小鱼

  跳进德令哈王姓我的头发

  德令哈王姓我最爱煮熟的麦子

  谁在这城里快活地走着

  我就爱谁 (《德令哈王姓你的手》)

  诗中无法抑制地袒露出海子坠入情网后的喜悦之情,堪称见性见情之作德令哈王姓。但不幸的是,这次初恋仅维持两年时间。分手原因据海子父亲说:“女孩子的娘老子嫌我们家里穷。”[7](P37)其实事情不可能如此简单。海子是个立志献身于诗歌事业的勇士,为此不惜——

  把德令哈王姓我自己的故乡抛在一边

  德令哈王姓我连自己都放弃(《七月的大海》)

  因而,家庭生活对于他实在是不适宜的德令哈王姓。从B的角度考虑,她可以欣赏海子的诗歌,但是要她选择这么个人作为终生伴侣,恐怕也不情愿。失恋给他心灵的打击是震撼性的。他不仅喝酒,且想到死。1986年11月18日他在日记中坦言:“我差一点自杀了。”[1](P881)几个月后,一个偶然的机遇——海子给昌平县文化馆承办的文化艺术节投去了一首诗,而S是这次活动的主持人——这位“长发飘舞的姑娘”从此走进海子的心。他赢得了昌平县文化文物局颁发的1986年度业余文艺创作一等奖,也赢得了S的爱情:

  谁在美丽的早晨

  谁在这一首诗中

  谁在美丽的火中 飞行

  并对德令哈王姓我有无限的赠予(《献诗——给S》)

  不料这次恋爱更加短命,仅仅维持三个月便以无言的酸涩黯然结束德令哈王姓。

  与海子生命与诗歌结缘的第三个女性是四川达县姑娘A,她大学毕业后在成都工作德令哈王姓。A是一位诗歌爱好者,海子的诗友。1987年,他绕远道前往四川成都、九寨沟、达县、万县,然后乘船下三峡,抵安庆老家。这一奇怪的行程安排,据《扑向太阳之豹——海子评传》的作者燎原推测,除拜访几位四川诗人外,还包含与她见面的目的。也许因为相距遥远,海子生前只和A见过一面,此前一直保持书信交往,感情较淡,她出现在海子情诗的次数不多。1987年1月12日写于四川达县的诗歌《雨鞋》记载了他们告别恋情的情形:

  德令哈王姓我把撕碎的诗稿和书信

  卷起来德令哈王姓,这些灰色的信

  德令哈王姓我没有再读一遍

  在《大风》诗中德令哈王姓,他写道:

  她头发飘飘面颊微微发凉

  守着她的母亲

  抱着她的女儿

  坐在盆地中央

  坐在她的家中

  诗中的“她”没有明确交代,但是从“盆地中央”(代指位于四川盆地的成都)一词,可推测它表现的是海子对已有家室的A的眷念之情德令哈王姓。

  以上就是已知和海子正式谈过恋爱的三位女性德令哈王姓。不管她们是否意识到,她们实际上以自己的方式参与了海子的诗歌创造活动。

  纵观海子的爱情诗创作,不难发现特点之二是:海子固然写热恋,但更多的是写自己失恋的孤独、痛苦与忧伤,且这方面诗作的质量最佳德令哈王姓。如同“瘦哥哥凡高”将自己的满腔孤愤倾泻在画布上,海子将自己的满腔孤愤倾泻到爱情诗中。例如,他以独断、蛮横的方式表现对B的爱痛交织的情感:

  德令哈王姓你是我的

  半截的诗

  不许别人更改一字(《半截的诗》)

  夕阳下德令哈王姓,山坡上那片槐树、杨树和松树,见证了他告别S的恋情时的感伤一幕:

  摘下槐花

  槐花在手中放出香味

  香味 来自大地的无尽忧伤

  大地孑然一身 至今孑然一身

  这是一个北方暮春的黄昏

  白杨萧萧 草木葱茏

  淡红色云朵在最后静止不动

  看见德令哈王姓了饱含香脂的松树

  是啊德令哈王姓,山上只有槐树 杨树和松树

  德令哈王姓我们坐下 感受茫茫黄昏

  莫非这就是德令哈王姓你我的黄昏

  麦田吹来微风 顷刻沉入黑暗(《北方的树林》)

  该诗结尾极易使人联想到李商隐诗句“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登乐游原》)所体现的意境,而诗句“麦田吹来微风 顷刻沉入黑暗”所浸透的“无尽忧伤”——笔者将其命名为“海子式的忧伤”——较之李诗中的忧伤情调,实有过之而无不及也德令哈王姓。此时海子年仅23岁呵,但是他的心已如此苍老!

  接下来,“四姐妹”中的第四位变得暧昧而神秘德令哈王姓。据燎原考证,《太阳和野花——给AP》诗中包含两个女性:妹妹A(即上述四川姑娘)和姐姐P。燎原称:“因为海子此前诗歌中对B和S这两位女性,都是以单独的英文字母来指代的,所以,他在此绝无对一个人用两个字母指代的必要。”[8](P247)

  燎原的“绝无”断语下得太武断了,笔者对此断断不能苟同德令哈王姓。首先须澄清一点,他在此搞错了,AP、B、S并非什么“英文字母”,而是姓名的汉语拼音略写。其次,AP不应当拆解为A、P,海子应当懂得,在汉语里从没有这么一种表达习惯;如果确如燎原所说,那么标题就不应是《太阳和野花——给AP》,而是《太阳和野花——给A和P》或《太阳和野花——给A、P》。总之,我认为AP是一个人即四川姑娘A,A和P是她姓名的汉语拼音略写式。

  《太阳和野花——给AP》头三节如下:

  太阳是德令哈王姓他自己的头

  野花是她自己的诗

  我对德令哈王姓你说

  德令哈王姓你的母亲不像我的母亲

  在月光照耀下

  德令哈王姓你的母亲是樱桃

  德令哈王姓我的母亲是眼泪

  诗中的“你”指代非常明确,系单数(即AP)无疑德令哈王姓。而燎原主张复数(即妹妹A和姐姐P)的依据是该诗的以下一节:

  两位母亲在不同的地方梦着德令哈王姓我

  两位女儿在不同的地方变成德令哈王姓了母亲

  当田野还有百合德令哈王姓,天空还有鸟群

  当德令哈王姓你还有一张大弓、满袋好箭

  该忘记的早就忘记

  该留下的早就留下

  在此燎原全然误读歪解了!其实上述“两位母亲”德令哈王姓,一指他的生母操采菊,另一则指圣母马利娅,因为在《让我把脚丫搁在黄昏中一位木匠的工具箱上》诗中,海子明确地将自己想象成从天堂下降落尘世的耶酥(很遗憾,这层意思燎原没能读出):

  就让德令哈王姓我歇脚在马厩之中

  如果不是时辰不好

  德令哈王姓我记得自己来自一个更美好的地方

  “更美好的地方”喻指天国德令哈王姓。海子还以暗示口吻写道:“她生下我是有目的。可能她很早以前就梦见了我。我是她的第一个儿子。”(《寂静》)至于诗中的“两位女儿在不同的地方变成了母亲”,分别指的是他两位恋人另适他人并生儿育女。

  那么,和海子的生命与诗歌结缘的第四位女性究竟是谁呢?她何以如此神秘,至今无人知晓其真面目呢?窃认为,答案其实很简单,就在海子《日记》一诗中德令哈王姓。该诗写于1988年7月25日,是他第二次进藏时,列车夜行至青海省海西州首府德令哈时所写:

  日 记

  姐姐德令哈王姓,今夜我在德令哈,夜色笼罩

  姐姐德令哈王姓,我今夜只有戈壁

  草原尽头我两手空空德令哈王姓,

  悲痛时握不住一颗泪滴

  姐姐德令哈王姓,今夜我在德令哈

  这是雨水中一座荒凉的城

  除德令哈王姓了那些路过的和居住的

  德令哈……今夜

  这是唯一的,最后的,抒情德令哈王姓。

  这是唯一的,最后的,草原德令哈王姓。

  德令哈王姓我把石头还给石头

  让胜利的胜利

  今夜青稞只属于她自己

  一切都在生长

  姐姐德令哈王姓,今夜我只有美丽的戈壁 空空

  姐姐德令哈王姓,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

  材料显示:1988年暑假第二次进藏前,他已拟定先去德令哈的计划,原因是,他有位同事的父母住在德令哈德令哈王姓。据此燎原推测:“我们很难不把这个‘同事’与P联系起来。P是与海子交往的几位女性中唯一被其称之为‘姐姐’的人,也应该是一个已有家庭的人……在1984年的那个时候,她即能够欣赏海子,以至指教海子,海子对她无疑会有着更多的精神依附,而又当不会存在什么非分之念。”[8](P268)

  如前所述,由于燎原已武断地将AP拆解为两个女性,这才导致他在此生拉硬扯地将P与该诗中的“姐姐”等同德令哈王姓。否则,一来A和P的关系说不清道不明,二来算上P和“姐姐”,与海子诗歌生涯结缘的女性便无端端地多出一个,成为“五姐妹”了。也许燎原还存在这样一个思维误区吧:既然“四姐妹”中的三个都有字母代码,那么第四个应当也有。笔者的看法绝然相反,我的推断是:“四姐妹”的第四个即“姐姐”,正如燎原所推测的,她是一位年岁较大且有着良好的艺术鉴赏力的已婚妇女,她欣赏海子的诗才。与其他三女性相比较,海子在精神上对她具有最强的依附性,但是,由于婚姻、年龄等现实障碍,他俩终究无法结合。不过,与燎原的看法截然相反,笔者认为他俩必定存在着肉体关系,否则,“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这一诗句便无法理喻——因为,倘非如此,这种情人私语式的情感独白是断然不可能出现的。试想:除了自己情人,谁能在一个诗人心目中占据如此尊崇的地位,被置于“人类”之上呢?其实,海子在别处也有意无意地透露了自己情妇“姐姐”的存在,例如1986年8月他在日记里这样谈论诗歌抒情与女性的内在关联:

  其实,抒情的一切,无非是为了那唯一的人,心中的人,B,劳拉,或别人,或贝亚德德令哈王姓。她无比美丽,尤其纯洁,够得上诗的称呼。就连我这些话也处在阴影之中。

  这里有着三位女性:

  1、B德令哈王姓,即海子的初恋女友;

  2、劳拉德令哈王姓,她是十四世纪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桂冠诗人彼特拉克的情人,彼特拉克曾钟情于她,但阴差阳错,有情人终未成眷属,劳拉嫁给一位骑士,不久病故;

  3、贝亚德,她是十四世纪意大利文艺复兴先驱但丁的恋人,在《神曲》中她的灵魂导引但丁升登天堂德令哈王姓。

  在此值得关注的有三点:首先是插在劳拉和贝亚德之间的“别人”,用法很怪,按常理它应置于最后的德令哈王姓。是海子偶然的行笔疏忽吗?否!我认为,“别人”在此确有所指,即上述《日记》诗中的“姐姐”。因为,细玩“那唯一的人,心中的人”的言说方式,难道与诗句“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不是暗合吗?其次,“别人”一词在汉语里含义模糊,既可指单数(other people),也可指复数(others),但是联系上下文的语意,此处显然指的是单数。第三,最后一句“我这些话也处在阴影之中”,口气遮遮掩掩,究竟何意呢?窃以为,为避免可能给“姐姐”的现实幸福带来阴影,海子即使在日记里也不得已替她作了隐讳。

  此外有个旁证:1988年暑假海子再次进藏,恰逢西藏文联和《西藏文学》在拉萨举办“太阳城诗会”,燎原也参加了德令哈王姓。海子和一平、王恩衷结伴来到西藏文化宫招待所会场,在闲聊中,燎原发现海子神情恍惚;告辞后,海子竟将一件毛衣捺在石凳上。晚上,进藏多年且有影响力的汉族女诗人H大姐(1953年生,时年35岁,离异)来探望与会者。当诗评家唐晓渡提出邀请海子等三人参加会议,以解决他们的旅费问题时,H大姐先是顾左右而言它,后来才支支吾吾道出隐情:原来,头天晚上海子与一平登门拜访了H大姐,聊天至11点时,两人告辞。但是,过了约莫20分钟,海子竟然独自折回,再次叩开她的房门,又聊了一会儿,海子大着胆子提出留宿,被她婉言拒绝了。海子很不情愿地起身离去。孰料半个小时后,时间已过午夜一点,仍不死心的海子竟然徘徊在她的房门前,月色下,只见他固执地敲着房门,但是这回她再也不搭理他了。

  对于此事,燎原在《扑向太阳之豹》书中作了隔靴搔痒的处理(胡扯什么海子在京习惯于打地铺睡觉、点印度迷香,这与她的生活习惯恰好相同),便撇到一边德令哈王姓。但是,究竟为何年长10岁的H大姐能引起海子如此强烈的欲念?是她的诗令他倾倒,进而“爱诗及貌”?就海子的诗歌抱负而言,他真正敬佩仰慕的是但丁、莎士比亚、歌德等“亚当型巨匠”,让海子敬佩她,这决不可能!窃以为,H大姐在许多方面近似他的情妇“姐姐”,交谈过程中,“姐姐”的影像蓦地闯入海子的脑海,不禁使他对其产生了缱綣之情,这才是上述看似荒唐怪事的合理解释。这件事,可作为本人推测海子与“姐姐”有肉体关系的有力旁证。

  其实德令哈王姓,除了《日记》一诗,海子在别处也提到这位情人“姐姐”:

  可还记得 一阵雷声 自远方滚来

  高高的天空回荡天堂的声响……

  美丽的白杨树 这是一名无名的诗人

  使女儿惊讶 而后长成幸福的主妇 不免终老于斯

  这是一位无名的诗人使女儿惊讶

  美丽的白杨树

  这多像弟弟和父亲对她的忠实(《美丽的白杨树》)

  这儿,海子借白杨树来隐喻他的情妇“姐姐”,可能与她修长挺拔的身段和风姿绰约的气质有关,抑或诗中隐含其姓氏,即她姓“杨”或“白”?“一位无名的诗人”显然指她爱好并写过诗歌;“女儿”说明她生了个女儿——这,也许就是她虽爱海子,却不能与他结合的障碍之一吧?“像弟弟和父亲对她的忠实”一句,“弟弟”指海子自己,“父亲”则指称她丈夫,他俩分别以自己的方式深爱着她德令哈王姓。由此我们不难想象,海子对于这位“姐姐”的依恋,某种程度上类似于荷尔德林小说《许佩里翁》中许佩里翁对他情妇狄奥提玛的依恋。既然这位“姐姐”仍然活着,总有一天她会勇敢地走出来,说述她与海子的一段情缘吧?

  在“四姐妹”中,与海子诗歌结缘最深、最持久的,当属B德令哈王姓。正如拿破仑感慨的:“初恋是最令人难忘的。”当人第一次接触蕴含巨大情感能量的爱情时,通常会把对方美化、理想化。海子性情内向腼腆,当他首次面对B这样一位青春、貌美、情感丰富、赏识自己诗歌的女性时,刹那间他的兴奋、惊叹和感激之情是无法言说的。海子性格偏执,凡事好走极端,可以想象,他对B的爱是全身心投入的,甚至可以说爱得死去活来。正因为如此,当最后他们不得不分手时,其沉痛是撕肝裂肺的。海子敏感地捕捉到失恋给自己心灵带来的巨大打击,并将其转化为诗:

  德令哈王姓我轻轻走过去关上窗户

  德令哈王姓我的手扶着自己 像清风扶着空空的杯子

  德令哈王姓我摸黑坐下 询问自己

  杯中幸福的阳光如今何在德令哈王姓?

  德令哈王姓我脱下破旧的袜子

  想一想明天的天气

  德令哈王姓我的名字躺在我身边

  像德令哈王姓我重逢的朋友

  德令哈王姓我从没有像今夜这样珍惜自己(《失恋之夜》)

  可以想象,桌上那只“空空的杯子”是B最后到他宿舍来诀别时,她喝水用过,且过去她一再使用,可以说,杯中曾盛满爱与欢乐,如今却空荡荡的,它被捐弃在那里,像古代闺怨诗中写到的“团扇”德令哈王姓。 追思往昔美好时光,怎不令他惨痛悲凄?但他毕竟是天才,“想一想明天的天气”,此处平平淡淡的一句,蕴含的情感力度却异常强烈,细嚼之下,令人产生类似香菱品诗时的感受:“念在嘴里,倒像有几千斤重的一个橄榄。”

  B在海子情诗中占据着首要地位,还因为她与他的重逢成为他自杀的情感诱因德令哈王姓。1989年元旦过后,北京下了一场冬雪,海子触景生情,挥笔写下诗歌《遥远的路程》:

  德令哈王姓我的灯和酒坛上落满灰尘

  而遥远的路程上却干干净净

  我站在元月七日的大雪中德令哈王姓,还是四年以前的我

  我站在这里德令哈王姓,落满了灰尘,四年多像一天,没有变动

  眺望着远在天外的诗歌王位,性情高傲的海子垂下了倔犟的头颅,他感到通往王位的路程遥不可及,从而丧失了继续走下去的勇气德令哈王姓。在这儿,诗人感觉他被事业和爱情的马车卸货似的给扔在路边,命运女神不再恩宠眷顾他,因而该诗基调异常灰暗、忧伤。爱情的痛苦给他心灵造成的创口是巨大的和难以弥合的,最终其“撕裂”成为海子自杀的情感诱因。

  三、海子的隐逸情怀及心灵的“撕裂”

  作为一个浪漫主义诗歌王子,海子的创作资源主要依赖西方,但其情感体验又是中国式的,这使其诗歌存在一种深刻的内在矛盾德令哈王姓。对此他有清醒的意识。1986年11月18日他在《日记》中坦言:“在我的身上在我的诗中我被多次撕裂。”[1](P881)海子心灵的“撕裂”是多方面的,如经验与超验的撕裂、情感与理智的撕裂、迷恋孤独与渴望理解的撕裂、献身诗歌与尘世幸福的撕裂、思乡恋土与忠诚“远方”的撕裂……不幸的是,生性脆弱的海子凭借自身的力量无法克服这种“撕裂”,最终导致创作危机,这成为他自杀的另一诱因,即诗学诱因。

  以下结合《面朝大海 春暖花开》对此加以探讨:

  面朝大海 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德令哈王姓,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德令哈王姓,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德令哈王姓,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德令哈王姓,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德令哈王姓,和每一个亲人通信

  告诉他们德令哈王姓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德令哈王姓我的

  德令哈王姓我将告诉每一个人

  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

  陌生人德令哈王姓,我也为你祝福

  愿德令哈王姓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愿德令哈王姓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德令哈王姓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我只愿面朝大海德令哈王姓,春暖花开

  首先,它劈头就说“从明天起”,这意味着什么?一般而言,“明天”与“今天”相对应,诗人对“明天”所向往的,其实正是他“今天”追求而得不到的德令哈王姓。海子虽然自命天才,但是在现实中处处失意。他在诗中为别人祝福,祝福他们事业有前程、婚姻美满、在尘世获得幸福,这三样正是他梦寐以求而未得到的。

  其次,“从明天起”诗人向往什么?笔者以为,该诗是海子隐逸情怀的集中表达德令哈王姓。

  逃离尘世喧嚣,向往孤寂生活,这种倾向无论在中国还是在西方都有着悠久的传统德令哈王姓。隐逸情怀是中国古典诗歌一大母题,陶渊明、王维、孟浩然、李白、白居易、苏轼……是其代表;它也是西方浪漫主义诗人喜爱的题材,“湖畔派”、波德莱尔、梭罗、叶芝……都写过这类题材的作品。海子以浪漫主义诗歌王子自许,在工作、爱情、事业多重受创的情形下,出于慰籍心灵的内在需要,海子产生隐逸情怀,自不难理喻。《面朝大海 春暖花开》实际上是他向往新型隐居生活的一种诗意表达。海子力图建构一个乌托邦乐园,该乐园既不是建筑在与世隔绝的封闭的桃花源,又不是建筑在异域孤寂的瓦尔登湖区,也不是茵尼斯弗里湖岛,而是建筑在海子所热爱的大海边。文学永远需要传达人们的理想诉求,因而能否通过想象构建一个富于象征意义的乌托邦,可以说是衡量作家是否具有写作天才的标志之一,如桃花源(陶渊明)、茵尼斯弗里湖岛(叶芝)等即如此。海子的天才在于,他既聪明地绕过了陶渊明关于乐园的经典表述,又巧妙地避开了西方浪漫主义诗人的经典表述(“湖”),而是选择“海”作为构筑自己理想乐园的场所,可谓别开生面,令人耳目一新。大海原是浪漫主义诗人喜爱的题材,普希金、拜伦、雪莱、波德莱尔、叶芝……都倾情赞美过它,海子此前也以大海为题写过多首诗歌,如《海上婚礼》、《七月的大海》等;此外“海子”名字与大海有着内在关联(“海子”在蒙语中又指高原湖泊,这与他“青春远行”的情结相关联)。基于上述因素,他把自己的乐园筑在海边,便显得合情合理了。将它与叶芝的《茵尼斯弗里湖岛》作个比较,有助于我们准确把握其思想内涵:

  茵尼斯弗里湖岛

  叶 芝

  如今我要起身前去德令哈王姓,前去茵尼斯弗里,

  用树枝和泥土德令哈王姓,在那里筑起小屋;

  我要种下九垅菜豆德令哈王姓,养一箱蜜蜂在那里,

  在蜂吟嗡嗡的林间空地幽居独处德令哈王姓。

  我将得到些宁静德令哈王姓,那里宁静缓缓降临,

  从晨空的面纱上落到蟋蟀鸣响的地方;

  那里的子夜水光粼粼德令哈王姓,正午紫色辉映,

  黄昏的天空中布满红雀的翅膀德令哈王姓。

  如今我要动身离去德令哈王姓,因为每日每夜,

  德令哈王姓我总是听见湖水轻舐湖岸的幽音;

  站在马路上德令哈王姓,或踏着人行道的灰色,

  我都能听见那水声萦回在我深心德令哈王姓。(傅 浩 译)

  该诗作于1890年,叶芝时年25岁,与写作《面朝大海 春暖花开》的海子恰好同龄德令哈王姓。一天,叶芝怀着浓重的乡愁走在英国伦敦的舰队街上,抬眼看见商店橱窗里设有一股喷泉,这下勾起他对故乡斯莱哥湖的思念,便创作了这首脍炙人口的名篇。译者傅浩介绍说:“叶芝少年时曾听父亲读梭罗的《瓦尔登湖》,从此有志于模仿这位‘美国的孔子’,远离尘嚣,过自食其力的简朴生活,以求在孤寂中接近大自然,体验人生的真义。”[8](P112)不可忽略的是,《瓦尔登湖》正是海子所钟爱的读物,临死时还带在身边。仔细比较两首诗不难发现,它们同是隐逸情怀的抒写,但是内涵有着深浅之别。

  首先,二者的起句“从明天起”和“如今我要起身前去”非常相近,同属愿望的表达,但叶诗结尾处“人行道的灰色”一句揭开了灰暗现实的一角,海子的诗则不露圭角,相比之下,后者的艺术手法显然更高,但也给我们准确把握其意旨带来困难德令哈王姓。

  其次,“喂马,劈柴”和“种豆,养蜂”,两位诗人对乐园场景的想象何其相似乃尔!但是重大区别在于:《面朝大海 春暖花开》体现了海子心灵的多重“撕裂”,而这是叶诗所不具有的德令哈王姓。具体说来如下:

  第一,表层情绪与深层情绪的“撕裂”德令哈王姓。从表层词句看,海子诗歌情绪欢快、明朗,呈现一种积极向上的乐观主义精神,而实际上,该诗的深层情绪却是一种浓到骨子里的悲凄。从诗中三个祝愿看:“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恰好是海子所渴求而得不到的。幸福在别处,而不属于自己,试想他心中该是多么痛心啊!值得玩味是“你”,单数而非复数。“你”是谁呢?随便某个读它的读者吗?从泛指角度说,这么解读未尝不可,但笔者以为,“你”首先指他的初恋情人B。材料显示:1989年3月17日前夕,B从深圳回到北京,顺便回母校看望了海子等老师。B的出现以及她即将随夫移居美国的消息,无疑成为他心灵伤口撕裂的诱因。3月17日,教研室同事们搞聚餐,心情抑郁的海子借酒浇愁,不知不觉喝醉了,他对同事说了与B交往的情事,其中一些涉及隐私。次日酒醒,他感到很对不起她,就一再向同事们打问:昨天我是否说了关于B的什么不妥的话?同事们安慰他,说没有,但是他一再追问。四天后,海子的朋友苇岸听到有人房门,开门一看,只见海子一脸憔悴站在门前,对他说:“我差点死了!”[7](P338)永失我爱的伤痛难以弥合。与幸福绝缘的海子一方面祝福昔日的恋人,另方面却抱定自杀的念头,这难道不是一种心灵的“撕裂”吗?必须指出的是,诗中他将B称作“陌生人”,委实大有深意(“陌生人”作泛指理解自然也可,但是首先指她)。她与海子的情义已然失去。不难想象,在这种情形下,他们的最后交谈是客气而矜持的,“话不投机半句多”,聊了一会儿便不欢而散。她并不理解海子的诗歌事业,两人的心灵不再心心相映,而是彼此隔膜,形同陌生人。但是天性善良的海子在自己的诗中依然对她的远行给予祝福!

  第二,“今天”与“明天”之间的“撕裂”德令哈王姓。从今天(现实)看,海子的事业、婚姻和世俗生活样样失意,通往明天(理想)的桥梁已然坍塌。拿事业来说,海子并不满足于当一个写“小诗”的抒情王子,而向往着成为一个书写“大诗”诗歌王者,但是这一宏大的诗歌抱负接接连连受挫。1987年的北京西山诗会上他受到非议,不久又遭受“幸存者俱乐部”圈内诗人的指责,不久再次遭受来自四川一位诗友的攻击。面对这些打击,心灵脆弱的海子在骆一禾面前伤心地哭了一场。实际上,此时他已然意识到:成为诗歌王者对于他实际上是一项不可能实现的事业。

  第三,海子与亲人之间情感的“撕裂”德令哈王姓。“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但“今天”的现实却是:贫寒的家庭原本期望身为长子的他能给家里提供经济支助,但他除给家里买过一台14英寸黑白电视,寄过一两回购买种子的钱,给弟弟付过为数不多的学费,这自然满足不了父母的期待。家人不理解他的诗歌事业,亲情自然出现裂痕。当他提笔给亲人通信,与他们求得沟通与和解,陈说自己“从明天起”将放弃做诗歌王者的抱负,学着追求另一种“幸福”,即所谓尘俗幸福,做个“隐不绝俗”的海滨隐士,试想他心灵难道没有“撕裂”般的疼痛吗?

  第四,光明与黑暗之间的“撕裂”德令哈王姓。如上所述,《面朝大海 春暖花开》和《茵尼斯弗里湖岛》分别是两位诗人25岁的作品,但是前者是海子晚期代表作,也是他一生的总结性作品;后者虽有名,却只是叶芝早期的一首代表作。这个区别的意义是重大的。此外决不可忽略的是,在写作该诗的同时,海子还写下《黑夜的献诗》《春天,十个海子》《最后一夜和第一日的献诗》等多篇关于黑暗、关于死亡的作品,它们共同构成该诗的“底色”和“背景”。从表面看,《面朝大海 春暖花开》描绘的是纯然一派春暖花开的明媚景致,但是实际上展现的并非春天的现实图景,而是一幅处于生命危机关头诗人的心灵图景,其中交织着光明与黑暗,二者在搏杀、在撕裂。当诗人唱着:“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此刻心灵却有个伴音在说:“你无法做幸福的人”;当诗人唱着:“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心灵伴音却说:“这个‘只愿’你将永远无法兑现”!从大地、从诗人心灵深处升起的“黑暗”,终于遮住了光明的天空,这象征着死亡终于从精神上降服了诗人的生命。接踵而来的自杀事件,不过是必要手续的办理。

  总之,《面朝大海 春暖花开》传达了海子的隐逸情怀和心灵的“撕裂”德令哈王姓。实际上,它既是海子诗歌创作历程的总结,又是海子留给世人的诗歌遗嘱。它在海子诗歌创作中的所占位置和重要性,相当于《麦田上的群鸦》在凡高绘画创作中的所占位置和重要性。

  四、因飞得太高而陨落

  海子自成体系的诗学观中有一个独特理论德令哈王姓。在《诗学:一份提纲》文中,他将诗人分为两类:一是体现伟大的人类精神,成为“人类的集体回忆或造型”的亚当型巨匠,他们是诗坛之王,代表人物有但丁、莎士比亚、歌德等;另一类是从亚当挣脱出来的夏娃型诗人,也叫浪漫主义的王子型诗人,代表人物如雪莱、普希金、叶赛宁、荷尔德林、韩波、狄兰……海子以中国古代皇子夺嗣,成者继位败者不得善终的奇特眼光看待这些具有纯洁气质的浪漫主义才子:“(他们)一直由自由的个体为诗的王位而进行血的角逐……正如悲剧言中,最优秀最高贵最有才华的王子往往最先死亡”。[1](P896)海子哀叹道:

  他们是同一个王子的不同化身、不同肉体、不同文字的呈现、不同的面目而已……他们悲剧性的抗争和抒情,本身就是人类存在最壮丽的诗篇德令哈王姓。他们悲剧性的存在是诗中之诗。他们美好的毁灭就是人类的象征。(《诗学:一份提纲》)

  对于诗化人生的浪漫主义诗学原则的践履,使他心灵深处催生出生命的悲剧意识,因而,悲剧结局成为他无法逃脱的宿命德令哈王姓。海子自命为浪漫主义王子型诗人,但野心使他不满足于当一个陈思王曹植那样郁郁而终的王子,因而,他开始自己新的远行。这是他最后一次“青春远行”。和以往的远行不同,这次要去的地方比遥远的西藏还遥远,且危险系数极大,“更远的地方,更加孤独/远方啊 除了遥远 一无所有”(《远方》),包含“死于中途”的危险。但尽管充满危险,他没放弃远行计划,相反,他的灵魂甚至渴望这种冒险,连受伤和死亡也不能动摇他的意志:

  有一只天鹅受伤

  其实只有美丽吹动的风才知道

  她已受伤德令哈王姓。但她仍在飞行(《天鹅》)

  轻雷滚过的风中

  死者的鞋子德令哈王姓,仍在行走(《天才》)

  这次“青春远行”并非指称任何空间意义上的远行,而是一次诗学历险,即由王子型诗人向诗歌之王的飞升德令哈王姓。海子凭着青春的激情、执拗和锋芒热切地追求诗歌王位,实现“从夏娃到亚当的转变和挣扎”[1](P895)。尽管明知这个目标对他来说“可望而不可及”[1](P897),但是对于王座的痴迷和贪恋使他不顾一切:

  在夜色中

  德令哈王姓我有三种受难:流浪、爱情、生存

  德令哈王姓我有三种幸福:诗歌、王位、太阳(《夜色》)

  虽然虚荣心曾诱使海子干过私自封王的把戏,如在《秋》中虚荣地给自己加冕为“王”:“秋天深了,王在写诗”德令哈王姓。但是毕竟“偷来的锣鼓敲不得”,这种不光彩的把戏只能偷偷玩一把。而这回海子要来真格的了。他用于角逐诗歌王座的是总题为《太阳》的长诗,接近完稿的共有七部,照骆一禾在《“我考虑真正的史诗”——〈土地〉代序》中的排列是:

  诗剧《太阳》

  诗剧《太阳#8226;断头篇》

  诗剧《太阳#8226;但是水德令哈王姓,水》

  长诗《太阳#8226;土地篇》

  第一合唱剧《太阳#8226;弥赛亚》

  仪式和祭祀剧《太阳#8226;弑》

  诗体小说《太阳#8226;德令哈王姓你是父亲的好女儿》

  西川在编辑《海子诗全编》时将《但是水,水》抽出,另补入《大扎撒》残稿;燎原在《扑向太阳之豹》中将西川所列的顺序重新作了调整德令哈王姓。

  骆一禾谈到《太阳#8226;七部书》时说:

  《七部书》的意象空间十分浩大,可以概括为东至太平洋沿岸,西至两河流域,分别以敦煌和金字塔为两极中心;北至蒙古大草原,南至印度次大陆,其中以神话线索“鲲(南)鹏(北)之变”贯穿的……他在结构上借鉴了《圣经》的经验,包括伟大的主体史诗诗人如但丁和歌德、莎士比亚的经验德令哈王姓。[2](P4)

  尽管他把《七部书》推崇为海子“最主要的贡献和作为一个世界文学性的诗人最主要的方面”[2](P19);尽管他固执地认为“说海子的长诗没有短诗好,这是一种非常外行的话”[2](P15),但是我仍坚持这种“外行的”主张德令哈王姓。既然“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在某种意义上已成通例,那么极有可能就是对的。细读海子长诗,最让我无法忍受的是它们自我膨胀式的虚张作势和天马行空式的凭虚蹈空。海子长诗的最大问题是经验的匮乏和超验想象的膨胀,理性的欠缺和激情的过溢,二者不平衡,势必导致长诗成为一个空有大而无当的架构却缺少血肉的骨骼标本,而不是亚里士多德所谓有机整体。也就是说,海子的诗歌创作实际上是用单翅飞行的。他的史诗架构如此之大,凭着他一己的才华显然无法架驭。海子声称“我相信天才、耐心和长寿”(《草原上》),事实上后两点他根本没做到。虽然海子青春的才情光彩四溢,但是他缺少生命充分展开之后的那种丰盈和厚重。一个如此年轻的诗人,创作生涯短短五年,可他除了大量抒情诗,竟还创作了七部长诗,其心态难道不是浮躁反常吗?歌德曾深为雨果的粗制滥造感到惋惜:“他那样大胆,在一年内竟然写出两部悲剧和一部小说,这怎么能不愈写愈坏,糟蹋了他那很好的才华呢!”[5](P248)海子的胆大妄为难道不甚于雨果吗?歌德凭着过人的才气和青春的激情在短短四周内写出《少年维特的烦恼》;但是为什么迟至75—82岁,值到饱经人事沧桑之后才完成史诗性巨著《浮士德》第二部?不就是囿于经验阅历的掣肘嘛!海子那么崇敬歌德,自称“现在和这两年,我正在向歌德学习精神和诗艺”[1](P882),但是对歌德的上述忠告他为何置若罔闻?此外,我看不出《七部书》之间存在逻辑结构,(谁能说清其准确篇目和正确排序呢?)海子把几个支离破碎互不关联的东西硬塞进《太阳》这一总题下,难道没有拼凑之嫌吗?他这样阐述长诗《土地》的立意:

  在这一首诗(《土地》)里,我要说的是,由于丧失了土地,这些现代的漂泊无依的灵魂必须寻找一种代替品──那就是欲望,肤浅的欲望德令哈王姓。[1](P889)

  但是,倘若长诗意旨仅止于此的话,窃以为,它早在1922年就被英国诗人艾略特写进《荒原》这部西方现代主义诗歌的奠基作了,海子过半个世纪后再来写它,是否确有必要?关于史诗创作,海子有个纯属谵妄的宏大构想德令哈王姓。在回顾了人类早期诗歌最高成就即“人类的集体回忆或造型”(他列举了《旧约》《古兰经》、荷马史诗、印度两大史诗等)之后,他在《诗学:一份提纲》中欣喜若狂地作出如下诗学预言:

  当代诗学中的元素倾向与艺术家集体行动集体创造的倾向德令哈王姓,和人类早期的集体回忆或造型相吻合——人类经历了个人巨匠的创造之手以后,是否又会在二十世纪以后重回集体创造?![1](P901)

  尽管骆一禾等少数人极力推崇海子这个设想德令哈王姓,但是,比照波德莱尔关于史诗的论述:

  从美学上说,我们觉得史诗是一种反常德令哈王姓。很可能在古代产生过一系列抒情诗,后来由编纂者联缀成史诗。但是,一切史诗的意图显然出于一种对艺术的不完善的感觉。艺术的不正常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在最强烈的意义上说,一首长诗是否真地流行过,这是很值得怀疑的。[6](P204)

  窃以为,上述预言左不过是些热昏的胡话德令哈王姓。

  古希腊神话英雄安泰之所以有非凡的力量,其奥秘在于他脚踏大地,一旦他的双脚离开大地,死期便接踵而至德令哈王姓。海子固然是个天才,不幸的是他犯了安泰同样的错误。在抒情短章里,他热衷于描写虚幻的飞升:

  黎明

  德令哈王姓我挣脱

  一只陶罐

  或大地的边缘 (《黎明 一首小诗》)

  单翅鸟为什么要飞呢

  德令哈王姓我为什么

  喝下自己的影子

  揪着头发作为翅膀

  离开 (《单翅鸟》)

  在后期长诗中德令哈王姓,海子摒弃了前期诗歌创作中“以梦为马”式的大地跋涉,而全凭“以梦为鸟”(这是笔者对其后期长诗创作特征的总体概括)式的超验想象进行创造:

  德令哈王姓我走到了人类的尽头(《太阳#8226;诗剧》)

  猛地德令哈王姓,一只巨鸟轰然离你身体而去

  巨形火轮滚动德令哈王姓,我的火光覆盖着你们:

  一些睡熟的肉团德令哈王姓,一些行动的天体

  德令哈王姓我巨形身子消灭了一些路程

  宇宙拉扯着德令哈王姓我的肉体和火光

  在飞在长在扭曲在膨胀(《太阳#8226;断头篇》)

  德令哈王姓我总是拖带着具体的 黑暗的内脏飞行

  德令哈王姓我总是拖带着晦涩的 无法表白难以言说的元素飞行

  (《太阳#8226;土地篇》)

  可见,后期的他实际上是以青春为赌注在进行一项力不胜任的冒险德令哈王姓。1879年10月28日托尔斯泰在日记中谈到自己因受挫而折翅的体验,他称自己伤翅将愈,“我将奋飞到很高很高的地方”。[9](P340)

  罗曼#8226;罗兰就此评论说:

  托尔斯泰曾不止一次地折断翅膀,摔落地上德令哈王姓。但他始终坚持不懈。他重新飞起。他振动着两只有力的翅膀翱翔在“广袤深邃的天穹”,其中一个翅膀是理智,另一个翅膀是信仰。[9](P341)

  较之深沉博大的托尔斯泰,海子显得太年轻、太稚嫩了!一方面他缺乏坚定的信仰,另方面常感情冲动而理智欠缺德令哈王姓。托尔斯泰中年也遭遇精神苦闷期,不止一次地考虑过自杀,但是他终于挺过难关,凭着一双强力的翅膀奋飞到“很高很高的地方”,一个令世人惊叹的境地;反观海子,却在人生的中途折翅,永远地中止了自己的飞翔,个中原因,难道不发人深省吗?我不禁想起一个古希腊传说,一个因飞得太高而陨落的青年的传说:

  流落在克里特岛的艺术家狄达洛斯思念故乡雅典,他不顾国王米诺斯的拦阻决心逃走,为此集鸟羽用线缝腊封的办法做了两副鸟翼德令哈王姓。他把小鸟翼缚在儿子伊卡洛斯身上,叮嘱说:“记住,若飞得太低,鸟翼沾到海水会变沉重,你会被拽进大海;若飞得太高,翅膀上的羽毛会因靠近太阳而着火。”

  伊卡洛斯跟着父亲兴高采烈地飞呀飞呀,但是不久就骄傲起来德令哈王姓。他忘记了父亲的叮嘱,竟然操纵鸟翼朝着高空——太阳所在的地方——飞去。于是惩罚猝然降临:强烈的阳光一瞬间烤化了封蜡,鸟翼散开,他一头栽进了汪洋大海,大海在瞬间便毫不留情地取走他的青春他的生命。

  这德令哈王姓,不正是海子这只青春的单翅鸟悲剧命运的真实写照么?

  参考文献:

  [1]《海子诗全编》德令哈王姓,上海三联书店出版社,1997

  [2] 崔卫平《不死的海子》德令哈王姓,中国文联出版社,1999

  [3] 张炯《新中国文学五十年》德令哈王姓,山东教育出版社,1999

  [4] 洪子诚《中国当代文学史》德令哈王姓,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

  [5](德)爱克曼辑《歌德谈话录》德令哈王姓,朱光潜译,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

  [6](法)波德莱尔《波德莱尔美学论文选》德令哈王姓,郭宏安译,人民文学出版社,1987

  [7] 燎原《扑向太阳之豹——海子评传》德令哈王姓,南海出版公司,2001

  [8] 辜正坤《世界名诗鉴赏词典》德令哈王姓,北京大学出版社,1990

  [9](法)罗曼#8226;罗兰《名人传》德令哈王姓,陈筱卿译,北京燕山出版社,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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