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札记---嘉兴人文地理之二十三:嘉兴王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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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 西门不败 摄影 胖胖胖
烟雨凄迷中抵达长安,典型的江南晚春天气嘉兴王姓。汽车在沪杭高速公路上奔驰,一路上洋楼别墅、电视天线过眼,心里想的却全是古代的事情,自己想想也觉得有些迂腐。说起来,为了此次成行,也已筹措了不少时日。记得跟一老友扯起,说想要去那里看看古闸,实地寻访一下当年运河的故道,还是去年秋天的事。这年头有个特点,就是大家平时都不知为了什么在穷忙,有时联系好了,不是他没空,就是我脱不开身,事情就这么拖了下来。前几天他打来电话,说不能再拖了,干脆把日子定下了,任是天大的事情都得为它让道,共同遵守,不许反悔,心想,这确实是个好办法,因此内心反倒有种如释重负之感。
在郭畀的《客杭日记》里读到有关长安的记载,并对此产生浓厚兴趣,已是多年前的事了嘉兴王姓。在此之前虽说多少也了解一点它的情况,知道那里是座水乡小镇,有着悠久的人文历史,隶属嘉兴市的海宁县,盛产羊皮和花木。《修川小志》说它“东至州城二十五里,西至仁和之临平镇三十五里,南至海十里,北至嘉兴之石门县十二里,米市集焉”,只是当初在什么书的引文里看到时,光从地理角度来理解了,对后面这句至关重要的话,竟没怎么在意。后来不知怎么一来起了兴头,异想天开地想要研究《客杭日记》里的元代吏制,于是又找出来重读,看日记主人郭天锡带了礼品和银子,坐了夜航船,风风火火从镇江到杭州来跑官,一路上事无巨细一站一站记下来。当我在至大戊申(公元1308年)九月廿一日条下读到“晡时,上长安买饭”的记录,觉得有些奇怪,心想,他当初有大事在身,心急火燎要往杭州赶,路上兜个圈子、好整以暇地跑到长安去干什么?
老实说,直到那时为止,我还真不知道元末以前的古运河过崇德后,一直向东北方向贴海而行,走的是长安、上塘河、临平这一路,而不是如现在这样由塘栖直达杭州的嘉兴王姓。几年后写作《客杭日记始末》一文,接触资料多了,才有了新的认识。说起来,还是怪自己平时读书少,而且偏重笔记诗词一类,其实《宋史》河渠志里早就有着记载,淳熙二年,两浙漕臣赵磻老言:“临安府长安闸至许村巡检司一带,漕河浅涩,请出钱米,发两岸人户出力开浚。”漕河指的当然就是运河,许村位于临平与长安中间,人烟稠密,物产富饶,晚清以前也是很有名的一个集镇。《读史方略纪要》对此说得更是清清楚楚:“长安镇县西北二十五里,旧为运道所经。宋熙宁元年,提举河渠胡淮请修长安堰。绍圣中,转运使毛渐请起长安堰,至盐官彻清水浦入海……嘉定十二年,臣僚言:长安闸上彻临平,下接崇德,漕运往来,商旅络经。今海潮冲激,两岸田亩,恐有咸水淹没之患。而里河堤岸,亦将有溃裂之忧。乞敕有司及时修治。”该书作者顾作禹虽是明代人,这里记的可都是南宋以前的事。联想起前面说的“米市集焉”、“上长安买饭”什么的,这才豁然开朗,算是彻底明白了过来。
到了镇上以后,由于事先跟镇文化站的张先生联系过,因此一下车就直奔那里而去,并由他带路先去看了古闸遗址嘉兴王姓。就在镇中心的市河(古名修川)上,与名气很大、作为小镇精神标识物的虹桥相距不远,大约也就一百来米的样子吧,为一无栏石桥,当地人一直爱管它叫老坝。下面河道宽度也不过十米左右,不大的一个地方,唯一能辨认的只是当年安插闸板的那两方石柱,跟想象中跨身中流、巍峨壮观的样子相去甚远。后来借了镇志来翻,才知道是搞错了,这里只是建于唐贞观八年的长安坝,俗称老坝,坐落上塘河与下塘河之间,最初起的也是运河船闸的作用。北宋以后国家经济快速发展,船只吨位和漕运总量日益提高,使它很快遭受被淘汰的命运。新的采用复式结构、为古代江南运河科技含量最高的船闸很快建成投用,位置就在这附近的某个地方。在以后近千年的时间里,如果说它还能发挥点什么余热的话,那就是退而求其次,仅仅作为水坝,起到为运河输送和调节水源的作用。我们知道,全世界的运河都是人工开凿的,自身并无水源供给,而必须依赖于沿途湖泊河流的供应,运河自然也不例外,就拿江南这一段来说吧,自镇江到杭州,一路上丹阳的练湖、苏锡常的太湖、包括嘉兴的南湖,主要起到的都是这样的作用。水坝与水闸,虽只有一字之差,其义不可以道里计。尽管如此,由于对长安水势的分布有了基本了解,见识了宋《咸淳临安志》里赞口不绝的虹桥,弄清楚了坝、堰、闸的异同(在此之前我一直将它们混为一谈),尤其是得知这里为古时长安最繁华之处,郭畀当年道经此地上岸买饭,应该就是在这一带,抚古思今,情思恍惚,觉得为此花去的这点时间还是超值。
接下来去了位于海宁中学内的三女堆汉墓,这是长安镇的骄傲,躺在地底的这位据传为三国吴主孙权闺名小虎的三女儿,将小镇的人文历史一下推前了近一千年嘉兴王姓。我们去的时候已临近黄昏,因是省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墓穴四周依势筑室,封闭得严严实实。管理员拿出一把沉重的钥匙来启锁,两千年的时空隧道顿时打开。同行的摄影师黄才祥先生多次来过这里,自然充当了义务导游兼说解员的角色。沿着潮湿的台阶走下去,墓室不大,分为内室与外室,加起来大约二十平方的样子。里面原出土的陶俑、瓷器、钱币等因已为博物馆收藏,现在能看到的只是墓壁四周的汉画,内容大多围绕车马出行、庖厨、宴饮、舞乐百戏等主题。以墓主地位之尊,其工艺的精致是不消说了。出来时小腿肚有点痒,撩起一看有几个微隆的疙瘩,想必是在里面时被蚊子咬的,只不知是不是当年叮过吴国公主的那一只?如果是的话,就有些文物价值了,吃上这点小小苦头应该不算什么。
晚饭找了运河故道、现名上塘河边一家还算干净的小酒店,说服店主同意,把桌子搬到外面,一边喝酒,一边纵目饱览运河暮色嘉兴王姓。由于帮助摄影的黄先生有事先回嘉兴了,汉明、剑冰和我,加上闻讯赶来的海盐的津渡,摆出了好久没犯的诗人的架子,旁若无人地在街头豪啖快饮、谈笑风生。但说是快饮,其实酒量一点不行,四人加起来干掉一箱啤酒不到就觉有些微醺,也不知怎么回事?如果不是怕人笑话矫情,我真想说是小镇在科技时代尚依稀保存的那几分古朴,让人有些情不自禁。后来在旅馆住下,想起这次来想看的古闸到现在还是个未知数,尽管有些疲惫,也只好打点起精神来,将带来的地图在灯下全摊开了,什么《海宁市地图》,什么《皇舆一览图》,什么《清代京杭运河全图》,加上来之前掌握的资料,大致可以判断它的基本位置,应该是在现在崇长港和上塘河相接的某个地方。这一点尽管只是推测,心里还是有几分自信。
这里看来有必要重温一下运河长安段当年的走势,据《读史方略纪要》作者顾作禹考证,宋元两朝近四百年的时间里,京杭大运河出嘉兴白龙潭(运河三塔),由学绣塔、槜李亭、石门、崇德进入境内后,经古长安塘、也就是现在的崇长港到镇上,通过船闸以后,再由上塘河运道往东北方向走,经天明、许村、临平、半山,通过艮山水门抵达终点站杭州嘉兴王姓。吴自牧《梦粱录》里称“由东北上塘过东仓新桥,入大运河,至长安闸,入嘉兴路运河”,路线上并不矛盾,只不过描述简略了些,同时方向也刚好相反而已。由于长安这地方水位落差非常大,下塘河上塘河之间,最高时有近两米的水差,因此,除了设置专业船闸,没别的法子可想。前面说的长安闸科技含量高,是因为相比同为江南运河上的奔牛闸、吕城闸等,别处是单闸,而它是复闸,分别由上闸、中闸、下闸三座组成。“自下闸九十余步至中闸,又八十余步至上闸。”(《咸淳临安志》卷三十九)折合成现在的度量衡,两个闸室长度分别约一百四十米和一百二十五米。水闸沿岸两旁还设有水澳——这是一种庞大的类似水塔那样的东西——作为整个工作系统的一部分:“两澳环以堤,上澳九十八亩,下澳百三十二亩。水多则蓄于两澳,旱则决注闸。”就是这样规模。一个先进的水利工程,当年巍然屹立在这里的河道上,即使余生也晚,无缘拜识,光想想就觉得很壮观。
我们现在大概已经知道,船闸的主要功能,就是要把船队从水位较低的河流,送到水位较高的河流上去,其工作原理就像爬坡——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跨台阶嘉兴王姓。运河里的商船客船、或运送粮食和银子的国家的漕船不像人,当然不可能生出两条腿来,但是,由于宋时国家的科技水平已经较高,这从沈括《梦溪笔谈》里的相关记载就可以看出来了。通过吸收、整合前人的经验,加上对最新科学成果的运用,一整套复杂的技术装置,在宋代建隆年间的某一天,终于被发明了出来。具体的过程大致是这样的,假设现在船是从崇德方向来的,到了下闸以后,闸门打开,放船入闸,然后闸门仍旧关上。设在两旁的澳这时就开始向闸内注水。等到河面高度与中闸大致持平,再开中闸放船入,再关门,再注水,再开上闸如法炮制,然后船就算是顺利通过了。反之亦然,只须将注水的工作改为抽水就可以了。比如写《参天台五台山记》的那个日僧成寻,当年就是从绍兴过来经长安闸去北方的。资料表明他经过当地的日期是北宋熙宁五年(公元1072年)的八月二十五日。在当天的日记里他曾这样写道:“天晴。卯时出船,午时至盐官县长安堰。未时知县来,于长安亭点茶。申时开水门两处出船,船出了,关木曳塞了,又开第三水门,关木出船……开门之后,上河落,水面平,即出船也。”当然,这个外国老和尚不紧不慢、仿佛念经似的刻板描写,细腻是细腻了,有关它整体的、全景式的描写却被忽略。不过不要紧,如果有读者对此闸的力度和壮观场面感兴趣,同样可以在诗人范成大著名的《长安闸》一诗中找到他所需要的感觉:“斗门贮净练,悬板淙惊雷。黄沙古岸转,白屋飞檐开。是间袤丈许,舳舻蔽川来。千车拥孤隧,万马盘一抔。蒿尾乱若雨,樯竿束如堆。摧摧势排轧,汹汹声喧豗。逼仄复逼仄,谁肯少徘徊!”怎么样,够威风了吧!
沉浸历史之中的感觉,有人说可以跟吃摇头丸媲美,一种因现实麻醉而产生的自得其乐和忘乎所以嘉兴王姓。我当然没有这方面的体验,但刚才灯下这一阵忙乎,不知不觉中两个多小时已过去了。同室的呼噜打得震天响,像是有意要为前引范诗中“悬板淙惊雷”这一句加个现实注释似的。此前安心工作时倒也没怎么觉得,一停下来马上感觉有些不可忍受,加上肚子也有些饿了,干脆把他叫起来一起去吃夜宵。夜色里的运河,温柔得像只恋爱中的老虎,小镇已经日益现代化起来的灯光斑驳陆离,投于水面,乍看上去真像是猛兽的彩色斑纹在发光。我们在桥头的一个排档上坐下来,随便吃了点东西,都是些地方上常见的菜,有鳝丝、小白虾和菱角等。说起来,这也是小镇特产方面的代表作,比如陆游当年应召赴川、道经此地,就曾以“鱼蟹甚富”四字形容自己对长安的观感,这一点在他的《入蜀记》卷一里记得清清楚楚。可惜当初军务倥偬,一路上走得急,早晨到这里,午饭时分人已在崇德,晚上又赶到石门去过夜,没来得及住下来好好品尝一番,不然的话,吃得开心之际,一时诗兴大起,留下什么名篇雄文,倒也可以给现在小镇的旅游业来点广告作用。
回房间已近夜里十二点,人还处于莫名其妙的亢奋中,一点睡意没有嘉兴王姓。想起前几天媒体大张旗鼓报道的那个运河专家考察团的事,觉得有点好笑。有专家在答记者问时居然称“来前不知道嘉兴也是运河沿途重要城市”,简直让人哭笑不得。不说开凿历史要早于邗沟的吴地的泰伯渎,当时就已延伸到了嘉兴境内,光《越绝书》卷二“秦始皇造通陵,南可通陵道到由拳塞,同起马塘湛,以为陂治,陵水塘到钱塘,越地通”这段记载,就足以说明,早在公元前二世纪,从苏南城市经嘉兴通往杭州的运河,就已经把原来的吴国首都苏州和越国首都绍兴连接了起来。这里的由拳,是嘉兴的古称,而马塘这一地名虽不可考,但它的地理位置,应该就在现在的崇德长安这一带。隋炀帝时代以后,江南运河全线通行,长安作为国道沿途主站的重要性更是日渐凸现了出来,“商旅聚集,舟车冲要”(明·顾作禹《读史方略记要》),“上彻临平,下接崇德,漕运往来,商船络绎”(《宋史·河渠志》),“三更灯火鱼龙动,千里星河雁鹜鸣。大舶低昂衔尾进,扁舟来往一身轻”(元·袁易《过长安堰诗》),“商贾舟航辐辏,昼夜喧沓,市无所不有”(《乾隆杭州府志》),这些散落于史志诗文里的记录与评价,没有现实的依据,谁敢随口乱说啊!
有意思的是,在北宋宁波诗人张得中的《两京水路歌》里,其中描述从杭州到嘉兴的运河流程的那一段,刚巧就像是上引《越绝书》的通俗版:“北出关门景如画,竹篱人家酒旗挂嘉兴王姓。皋亭临平谈笑间,等闲催上长安坝。崇德石门逢皂林,湾边三塔高十寻。嘉禾却过杉青闸,王江小路吴歌吟。”简直可以当作地理书或旅游手册来读。不过要指出的是,这里的“坝”,按照我的理解,似限于押韵所需,指的应该还是堰或者闸,因在张先生写作这首诗的年代,长安复闸早已建成投用,而原来唐代的那座老坝已经成为历史。其余如宋建炎三年三月高宗南渡,经由此地逃到杭州,建立偏安小朝廷,一百多年后元朝大将伯颜率大军在这里过闸,进驻临平,刃指杭州,宋室不得已宣告投降,这些中国历史上的大事,可以说都跟这小镇、这河流、这古闸有着密切的关系(详见陈寿《建炎以来朝野杂记》)。另除前述三女堆古墓外,还有另外两位身份显赫的王室成员的陵墓——孙权小老婆翟妃和儿子鲁王——墓葬也在这镇上。至于寺观津梁方面,觉王古寺、玉宸道院、梵香庵和净妙寺、虹桥、文进桥、迎秀桥、龙潭、建兴湖、义亭埭,以上罗列的这诸多古迹,还仅是宋元以前的一部分。有人说,在江南古镇,你随便一脚下去都能踩出一个典故,但在长安,我可担保你一脚能踩出两个。
不过话还是要说回来,古运河嘉兴段的流经位置虽然搞清楚了,但这只是在宋元概念上才可以这么说,明初运河突然改道,由崇德经塘栖直通杭州,又是怎么回事呢?原来,这和一个叫张士诚的家伙有关嘉兴王姓。熟悉元史的人,都知道发生在元末的那场农民军与农民军、农民军和政府军之间的混战。这姓张的本来只是个盐贩子,江苏泰州人氏,元末天下大乱,他带了手下一帮伙计乘机起事,将家乡一带占了,自称“诚王”,国号“大周”,过足了一把皇帝瘾后,野心更大,先打淮安,再攻苏州,仅隔一年后就势如破竹拿下了杭州。当时长安闸因政府连年疲于兵事,无暇维修疏浚,走起来不大顺当,显然无法满足战争中大量兵力物资输送的需求。于是一条转道塘栖、直插杭城北关门江涨桥的运河新道,花了近十年的时间终于建成。尽管张本人并没等到这一天的到来,《元史》、《新元史》里的人物传都证实他死于至正二十七年七月(公元1367年),为朱元璋所败后在南京自缢,而期盼中舳舻千里、风帆高扬的场面,要在他死后两年才能出现。
现在的问题是,对于当时长安镇的人民,这同样算不上是什么好消息嘉兴王姓。正是这段新开运河的通航,使小镇的历史从此被改变了。两座毗邻的古镇,此后命运像是正好挪了个位,一个是“寥落古行宫,宫花寂寞红。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一个是“莺啼鸟语碎,日高花影重。承恩不在貌,教妾若为容”,对此《光绪塘栖志》里倒也说得老老实实:“迨元以后,河开矣,桥筑矣,市聚矣。”一举而为“生意兴隆、名流荟萃、高贤栖托”之地,雄居江南名镇之首。而长安由于地邻杭州,物产丰登,虽不至于一下就破败下去,但昔日政治军事上的重要地位,显然大受影响。尤其是那座当年显赫一时、代表小镇形象和知名度的水闸,据《修川小志》上册卷一介绍,“明以来无所考,盖久已废弃也。”“国朝道光二十八年五月,梅雨为灾,堰坏,里人筑以瓦石。咸丰初,复修复坏,遂废不治。”其中“遂废不治”这四个字,蕴涵着多少沧桑和无奈!繁华与衰落,热闹与沉寂,造化无常,此消彼长,夜深草草洗罢,熄灯上床,脑子里还在为这些杂乱的念头纠缠。这时邻床的鼾声,已打得比窗外运河里货轮的汽笛还要嘹亮了。
次日早上起来,雨声哗哗,街道上满是匆匆上班的人流,水汽蒸腾,楼影迷离,式样各异的雨伞、雨披,间或还有一两顶竹笠杂处其中,更见古意嘉兴王姓。去文化站找建国以来当地的水利资料,车子在闪亮、略欠平整的路面缓慢行驶,一时间恍若有一种乘坐在夜航船里的感觉。由于昨晚已做了精心准备,内心劲头十足,颇有几分视那座尚处于虚无缥缈中的古闸已为囊中物的豪气。更何况在这一过程中还有意想不到的机缘,还是在前述文化站长的办公室里,一位前来串门的老者在得知我们的情由后,偶然说起镇上火车站那边有座小桥,原来的名字好像就叫下闸桥。毫无疑问,这意外的收获让我一下表现出激动万分的样子。尤其是当我追问另外两座桥时他都作了肯定的回答,表示都还能找到,并答应可以给我们带路以后。在驱车前往勘寻的路上,内心的兴奋之情难以形容。
很快,前后也不过花了半个多钟头吧,多年来悬着的那份心愿,基本上已都一一落到了实处嘉兴王姓。说来也真有点煞风景,想象中当年的非凡建筑,现在只不过是三座普通的行人桥,破破烂烂的也瞧不出有什么奇异之处,就坐落在我们昨天来回路过多次的上塘河上,甚至它们现在民间的俗称,依然与古代基本相类似,不过后面加了个桥字,分别叫做上闸桥、中闸桥和下闸桥而已。前者位于长安东街,中间那座在集贸市场东端,下闸桥相比前面两座,找起来要稍微困难一些,一是它另外有个官名叫解放桥;二是由于其位置与沪杭铁路长安线部分相叠,处于有关部门的监护范围之内,一般行人很难走得过去。本来想让镇领导打个招呼,替我们通融一下,后来想想也就算了。隔着有铁路系统标志的栅栏往里望,将相机焦距调到最大系数,胡乱拍了几张后,心里仍不免感慨万千。想起台湾诗人洛夫《边界望乡》里那些有名的诗句:“望远镜中扩大数十倍的乡愁/乱如风中的散发”,还有“当距离调整到令人心跳的程度/一座远山迎面飞来/把我撞成了/严重的内伤”,以前读的时候,也没觉出有什么特别好,此刻处于同样的时空境遇之中,感受上自然就有些不同了。
还是要扯到郭畀,说起来,这也是我和这座陌生江南小镇情感关系的全部因缘嘉兴王姓。在《客杭日记》里,他除了说自己在这登岸买饭,还透露有个相熟的亲戚就住在长安镇上。对于这位他笔下称之为“盛亲家”的人,当初写《阴阳脸》一书时,就一直怀有强烈的好奇心。日记中此人的名字先后出现多次,而且都与隐密的私人事件有关,郭除了时常向他借钱,跟镇江家里的私人通信,也全由此人转交或转送。最初是在至大元年的十月初九日,日记里出现“盛亲家章端甫自乡中来,寄至家书”的记载,第二天郭就向他开口:“盛亲家见借钞一笏”,这是第一次。几天后的十月十八日:“遣小王下长安盛亲家处借钱”,这是第二次。同月二十五日,“盛亲家公自长安来,同盛寿一哥及二乡人相访……盛亲家约到芳润桥晤面,寿一哥同集”,这是第三次。最后是这次见面的次日:“盛亲家来,别付家书,报事体如是”,这是第四次。从以上记述来看,这人与郭的关系可谓非同一般,你想想,能轻易开口告借、无所顾忌、并将个人隐私托付的人,那是什么交情?何况亲家公这种特定称谓,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乱叫的。因此,多年来我一直想要证实这人就是郭的丈人,甚至怀疑他的名字就叫做盛元仁,是元初颇具名气的一个诗人(元·俞希鲁《至肃镇江志》卷十七载此人曾任镇江儒学学正,与上司、郭的父亲郭景星是知交,而郭畀本人同时又是他的下属,这种亲密关系难免让人遐想),苦于找不到进一步的有说服力的证据,只好暂且存疑。但反过来说,假设真是那样的话,对长安精神财富的整体提升,可谓贡献不小。如果有谁不相信,去查一查文学史就知道了。
车子在沪杭高速公路上快速行驶,同样的江南残春,同样的烟雨迷离,不过这已经是回去的路上了嘉兴王姓。尽管此行呆的时间不长,除去睡眠花掉的五个小时,加起来也就一天多一点吧,但由于几年来搁着的一个情结的解开,精神显得分外轻松那是不消说了,更重要的是,在这小镇上我找到了想象中的那种感觉:质朴、清静、民风淳厚。车中无事,一边翻看刚弄到手的《修川小志》校对本打印稿,一边想着早晨在小吃摊上与店主有关赚钱的那番诚恳的交谈,内心感触尤深。当然,这种信息时代的安居乐业、抱朴守真,跟镇上晚清诗人邹谔诗中标榜的“云树深村里,吾家旧有庄,一圩秋稼早,半亩水莲香,凉草呼童展,新瓜供客尝,相看愁鬓影,且复醉衔觞”的世外桃源生活,毕竟有些区别。因此,相比之下,我还是更欣赏元人张昱《长安镇市次赵文伯韵诗》里那种勘破世相后的闲适与超然:“淹过衣衫酒过千,何如李白醉长安?牡丹庭院溥新露,燕子帘栊过薄寒。春晚绝无情可托,日长唯有睡相干。旧题犹在新罗扇,小字斜行不厌看。”尤其是后面这两句,怎么说呢?也许在我看来,长安小镇近两千年不同寻常的历史,恰像是一幅倪迂或盛子昭的行楷扇面,有点旧,有点残,有点寂寞隽永。你说它是纸上烟云也罢,说它是沧桑过眼也罢,想必它一定不会计较,呵呵,“旧题犹在新罗扇,小字斜行不厌看”,张先生说得真好!
预约烧元宝祭祖
在中国的传统节日,也是祭祖和扫墓的日子。在这一天,人们会去墓地为已故的亲人扫墓,表达对先人的怀念和尊敬。烧纸钱是其中的一种习俗。烧纸钱,也称为“祭纸”或“冥币”,是一种象征性的财富,用于祭祀已故的亲人。这一习俗源于古代的信仰,人们认为死者在阴间也需要金钱来维持生活,因此会烧纸钱给他们,希望他们在另一个世界也能过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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