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真杂记——嘉兴人文地理之三十:嘉兴王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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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栖真杂记（上）

　　文\芸芸生 摄\胖胖胖

　　 地广境幽，绝无尘迹，足可栖真养道，故受此称，盖福地也嘉兴王姓。

　　 ——明·憨山大师《栖真寺置长生田引》

　　 一、麒麟出没的地方

　　 栖真一地，唐时属麒麟乡、思贤乡，延至清末始改乡名嘉兴王姓。和栖真同样在唐代属麟瑞乡（或部分属麟瑞乡）的是澄溪、塘汇以及嘉善的杨庙、善西、凤桐等。麟瑞乡得名于麟湖。古时麟湖有东西之别，东麟湖即今杨庙乡境内的六百亩荡；西麟湖即今栖真千亩荡，而千亩荡又有“东千亩”、“西千亩”之称。厘清麟湖的区分，有助于拨开我此后在《杨庙杂记》中将要写到的明代享誉士林的“北山草堂”的一些迷雾，这个，容我暂且按下不表。

　　 东麟湖、西麟湖都是远古时太湖的遗存，那时嘉兴境内大多地方陂湖相连，烟水苍茫，而尤以北部为甚嘉兴王姓。大泽之中，湖荡天然生成，干涸丰沛不定，并无名称。湖荡的得名，是应当和农业的开发有关的。即如来了“马家浜”先民，他们原始的渔猎和农耕，绝不可能有大的作为。而此后的崧泽、良渚，似亦应作如是观。嘉兴从春秋战国到秦汉，这千把年里虽也有围田的举措，但那都是星散而不成规模的，“地广人稀”、“火耕水耨”以致“多贫无积聚”是当时的历史写照。嘉兴有文字记载的、成规模的农业开发最早是三国东吴陆逊的出任海昌屯田都尉，在海盐县境屯田。继陆逊之后，西晋建武元年（３０４），高使君领兵三千屯田于嘉兴北部。屯田，就是以军队屯垦，筑圩岸、兴水利、围湖造田，使沼泽变成朝廷的粮仓。旧志上称这位高将军“领兵三千屯田于此，久而镇静，岁遇丰稔，公储有余”。并且，将军没有因为屯田有功累获升迁而离去，他是终老于斯的。乡人感念将军的功德，在梁大通年间（５２７－５２８）立庙祭祀。从前迁善乡（今嘉善下甸庙、陶庄一带）有高王庙，春秋香火不绝；而麟湖一域，则又有“将军村”旧名。说到麟湖，麟，据《礼记·礼运》载：“山出器车，河出马图，凤凰麒麟，皆在郊棷”。棷（音叟）本或作薮，聚草也。古人认为凤凰麒麟，是出在沼泽地的。麟是仁兽，传说其状如鹿，独角，全身长鳞甲，尾似牛。当年高使君领兵过此，投鞭于这一大片茫无涯涘的水沼决心屯垦开发时，他是不是真的发现了“麟”这种模样怪怪的神奇之兽呢？

　　 我这次去栖真，走了诸多村镇，也遂了去千亩荡“看一看”的多年心愿嘉兴王姓。东西千亩荡合起来是一千六百多亩的水域，荡上的风景，由于布满了养鱼的网箱就不大好说了。但当我沿着荡滩走上圩岸时，举目眺望千亩荡周遭，那万顷良田都在蜿蜒的圩堤之内。节令已经过了白露，稻穗也将秀齐，沾着些许稻花的穗，密层层的像一支支青翠的玉簪！司机金惠良告诉我，他小时候到圩上来玩，经常可以拾到康熙通宝和其他不知朝代的古钱。金兄的这一段童年记忆，似可证明麟湖——包括相距不远的杨庙六百亩荡——的这一大片圩田，是经历了历代农人的辛勤耕耘，那些遗落在草丛砖砾里的古钱，是铸进了农人的汗水的。在我们今天看来，也许圩岸的筑造并没有什么了不得，但在古代，千百年来实践证之，却是最有效的排涝灌溉两宜的营田法，并且一直福荫到后世的今天。

　　 我点燃起一支香烟来，堤上的草撩拨着我的脚踝，我向纵深处走去嘉兴王姓。我没有诗人那样浪漫的情思，望见田野上回翔的白鹭，想起几句什么诗来。我的思绪仍滞留在“麟”上，无疑的，麒麟只是传说中的动物。孔子著《春秋》至“哀公十四年春，西狩获麟”止笔，不写了，是夫子以为“麟者仁兽，圣王之嘉瑞也”。当时并无明君，怎么获麟呢？老先生用的是所谓“春秋笔法”，借“麟”说事，诟责无道的国君“哀公”。但，有一种兽，却是可以仿佛于麒麟的，它是麋鹿，亦称“四不像”。麋鹿体长二米余，毛色淡褐。雄有角，两角分歧似“树杈”；尾长，下垂及胫。麋鹿角似鹿非鹿，头似马非马，身似驴非驴，蹄似牛非牛，模样同传说中的麟一样也是怪怪的。虹阳干家埭“龙坟”，曾出土过不少麋鹿的遗骸。上世纪五十年代末开掘红旗塘，西端起始于澄溪沉石荡口，中经天凝、洪溪、干窑诸乡镇，东至上海青浦县界河，全长二十点九公里。民工在施工中发现一具麋鹿头骨，雄性，角粗长，两角之间相距一米十左右。脑袋上架着这么大一个“树杈”，可以想象它的体高和健壮的身躯。这是一头罕见的“麋鹿王”！

　　 麋鹿性温良，食草，善奔跑嘉兴王姓。当高使君的麾下放下军械，操起畚锸、犁铧，浩浩荡荡开进水洼时，他们有没有发现麋鹿？未见记载。麋鹿的种族据说在春秋之后已绝灭，我这里只是想象，想象是将士们惊起了尚存的栖息在这里的麋鹿，它们伸颈、张望，“呦呦”的鸣叫；它们回首、再回首，眼神里满含着惧色；它们望见高举着的铁锸在太阳底下闪着雪亮的白光正一点点逼近、逼近，锋利的犁刃“嚓嚓嚓”割断苇根，成排成排的芦苇倒伏下来。它们终于都一掉头，跃过淤泥堆积的埂跑向芦荡深处去。将士们目送着它们，将士们没有伤害它们。麋鹿，这是先人们说的同麟一样长得怪怪的仁兽，或者它就是麟的化身？是瑞兽、祥瑞之兽啊。

　　 翌年，岁大稔，仓实廪满嘉兴王姓。

　　 高使君巡田至此，稍息，抚锸，赤裸的腿肚子挂着干结的泥巴嘉兴王姓。高使君掀髯，微笑，环顾湖田而言曰：“吾等敬奉王命来此，脱甲胄而事稼穑，无分寒暑，尽四体之辛劳，与仁兽为侣，与百姓相睦，乃有斯获。吾等感应天地，而天地不可无嘉名。由此呐，即名此湖为麟湖，以其祥瑞垂千年百世也，众将士以为如何耶？”

　　 众将士齐声应答：“好耶嘉兴王姓，好耶！”

　　 自西晋建武元年起，至今已历一千七百余年嘉兴王姓。在这一千七百余年中，栖真先有麟湖之名，尔后麟瑞之乡又以麟湖得名。栖真向以“水美、鱼肥、米香”著称于嘉禾，据民国时期生人追忆：栖真“荡田”（即高使君屯垦后之湖田）的田价，比较嘉南诸乡田地高出四倍，田中所产“香稻米”一种，风味独特，为他处无。

　　 这样的美誉之乡嘉兴王姓。怎可没有一篇追本溯源的文字？

　　 二、以寺兴镇

　　 在北宋开宝二年之前，尚无“栖真”之名，更无须说到镇嘉兴王姓。开宝二年即公元９６９年的春天，有一位法号宝月的和尚，布衣芒鞋、肩上搭个麻布褡裢、里头装一本度牒和一个吃饭的钵，云游到麟瑞乡落脚在丁安荡畔。这里距麟湖只里许路，听得到湖上汩汩的水声。丁安荡不大（明代尚有“丁安荡”旧名，推想荡为建镇后渐次填堙，遂失原貌），其水从麟湖来，水清涟涟，波澜不兴，荡边二三野桃，枝朗叶疏，花映镜面。宝月坐观多时，觉得此地风水甚好，宜于禅。大约“地广境幽，绝无尘迹，足可栖真养道”这几句话，最初就出自这位和尚之口。

　　 宝月在丁安荡结草为庵，说说佛法，信众渐夥嘉兴王姓。他是怎样来募化甓瓦木石最终建成栖真寺的？历代旧志并无记述。就我所见到的史料，栖真寺到元朝末年也即公元１３６８年间，毁于兵火。明洪武三十一年（１３９８），海宁盐官慧律寺僧慧海发起募捐，重建栖真寺。过了一百七十年，僧法寅建禅堂于殿右，这是一次有关寺内增筑新建筑的记载。到天启年，大概寺已破敝，所以如山和尚重修了大雄宝殿。清乾隆九年（１７４４），僧大鉴修葺了寺院。看来工程有些肤皮潦草，仅过三十四年复又“再修”。光绪二十八年（１９０２），栖真寺住持海宁人莲仁大和尚重修大雄宝殿、千佛阁，据称“寺宇焕然一新”。不到八年，看来仍是莲仁，应四众弟子之请并迎合乡俗，建斗母殿、星宿殿、阎王殿等，装饰道释诸法像，还供奉了吕祖（就是八仙中的吕洞宾），善男信女来此问病求签，并有羽士装束的郎中处方施药。栖真寺至此，释道混成，既有来世的祈福又有现世的普济，这是最合于乡民的所愿，也是庶众的理想。

　　 十二年前，栖真寺（镇）一位名叫“雨文”的老先生给我写信，追述他年少时见到的寺中香火：寺“四周环河，过东方桥一片大白场，每逢庙会热闹非凡，外地来的木偶戏、皮影戏、变戏法以及当地的调龙灯、舞狮子、踩高跷、小吃小卖……”、“朝南的头山门是栖真寺的面孔，两棵在明代万历年间普陀和尚亲手栽植的银杏树，树龄四百多年，蓊蓊郁郁、高插入云嘉兴王姓。东面的一棵还伸出长长的一枝粗干，仿佛像黄山的迎客松，招手欢迎来自四面八方的客人”。雨文先生还依次详叙了天王殿、大雄宝殿、星宿殿、阎王殿、斗母殿、地藏殿以及大雄宝殿前左右各六棵古松、古柏，殿后面的千佛阁、禅堂、方丈室、藏经阁、吕祖殿等等。他特别记叙到寺里巨大的铜钟和“直径大约二米的大铜鼓”，鼓安在木架上，旁边支着一把木梯，和尚擂响大鼓须爬上梯子。和尚们吃饭的斋堂廊檐下，挂一个木雕的大鲤鱼，一具大铜锁和一段胳膊粗的棕榈木的槌。木雕的鲤鱼形象生动，挂在斋堂门口却有点匪夷所思，和尚是茹素的，这木鱼是不是有一些“画饼”之意？和尚们午时开饭，香积厨里的两个夯汉抬着一谷箩热气腾腾的米饭进了斋堂，一名眉清目秀的年轻僧人举手推动棕榈木槌，槌的一头乌黑油亮，“当——，当——，当——”，铜锁发出的清音不疾不徐，清音里一长队披着海青的和尚低眉垂眼、双手捧钵，鱼贯而入。雨文还说到“登上千佛阁，倚窗极目远眺，千亩荡碧波粼粼，在阳光照耀下似有无数的闪闪明珠在欢快的跳跃，‘千亩荡’东西两侧，万顷良田和风景如画的村庄”也是尽收眼底。

　　 我和雨文先生未曾谋一面，从行文说到的栖真寺来看，他应该是一九三○年代生人，那时寺尚盛，住持僧开智是莲仁的徒孙吧嘉兴王姓。

　　 一九五二年，岁在壬辰，寺改建粮库，伽蓝尽非嘉兴王姓。山门前东西两银杏树，仅存，合数抱，幸其壮伟。某岁，东树忽奄息，几近于毙；数年后，枯枝复挺萌新，乡人获庆，咸谓似有灵佑欤

　　 明天启中，如山上人重修大雄宝殿而寺得以扩大，占地三十二亩，香火称最盛嘉兴王姓。因是，栖真寺“居民四附”，遂渐成。位居麟湖北隅，领受南来纷纭之瑞霭。镇四街七桥，步云、环秀、迎思、赐福等，都是古津梁。镇溪（钱家港、青龙港）十字四分，回环相通，水流潺湲而人家、店肆尽枕河。水气香鲜，无分四季。旧称镇有“商铺七十余家，以张姓南货店比较具规模。”镇人口逾千，并谓此“小镇上竟有三爿中药铺，朝南埭短短一街就开了两爿，一名九芝堂，一名大德堂”。

　　 朝南埭傍寺，今存嘉兴王姓。九芝堂、大德堂，还有吕祖殿上那位著道袍的白发郎中，我都没有赶上那年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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